只见元峥沉稳地走上擂台,一如平常淡定地看着相阔海,似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威势。
相阔海一双眼更红,当日省试时,元峥一个照面就废了他手下那人的胳膊,这笔仇他还记着呢。
他嘴角挑起一丝笑来,伸出拳头在胸前磨磋,再抻抻脖子,一副吃定了元峥的模样。
开场锣声响起。
相阔海似乎还未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来,一开场就张牙舞爪朝元峥扑了过来,他手臂几乎有元峥腿粗,大拳头似铁锤,孔武有力地朝元峥挥过来。
元峥轻轻侧身,避开。
场下众人“咦”了一声,看元峥方才的架势,大伙儿都以为他要硬拼一场,结果元峥一动,竟是躲!
这还是方才顾虞之的打法,可事实证明,这种打法对相阔海没用的啊?
许多人已开始为元峥担心起来。
场上忠亲王半眯起眼,看得丝毫不急。
唐侯不动声色。
刘渭悠闲地端着茶碗抿着。
梁湛眉目阴沉,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也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燕喃的主意。一定不能被他坏了他的计划!
元峥果然走起了顾虞之的路子,身形灵活地在台上绕着圈,在相阔海怒气盛腾的掌风拳威间左躲右闪,似乎比顾虞之还弱,毫无招架之力一般。
那相阔海仍旧似不觉疲累,越追越勇,五官狰狞,眼中凶光大盛,似对元峥仍和上次那小子一般带戏耍式的打法异常不耐烦,每踏前一步,身上的杀气就更重。
元峥的体力倒是比顾虞之好,也比他跑得快,只不还手,净顾着跑,眼看二人你追我赶绕了二十圈,他脚下的速度终于缓了下来。
这一缓,相阔海似围猎食物的野兽,察觉到出手的关键,兴奋到了极点,从胸膛里爆发一阵吼声,猛地往前一扑!
“呀!”元二夫人吓得捂住了眼,快要哭出来,揪紧帕子不管那么多人径直往元二老爷胸前一躲。
元峥似知道跑不过了,干脆停下,双手划掌而出,和相阔海硬拼起来,可惜不过五招,他同样被逼到了擂台角。
相阔海故技重施,大手五指化为鹰爪,似老鹰抓小鸡一般,将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元峥也一把揪住腰带活生生给举了起来。
“啊!”
这次不仅元二夫人,全场又一次尖叫起来。
就在所有人为元峥担心的刹那,只见他划掌为刀,在身体飞到相阔海头顶的须臾间,“砰砰”几掌砍在他脑袋上,百会、风府、脑户、哑门,全是能让人神智暂失的重穴!
相阔海高举的手臂忽然僵住,重击之下整个人往后退一步,愣愣站住。
元峥趁机挣脱他手,一个鹞子翻身从相阔海身前飞身而下,抱膝出腿,“砰”一脚正揣在相阔海丹田处!
相阔海小山般壮实的身子又“咚咚”踉跄着往后退两步,他刚缓过神来,正要再次扑上去。
元峥已趁胜追击而至,弓腿半蹲,手握成拳,拳头似擂鼓般“咚咚咚”落到相阔海丹田处,出拳之快,快到几乎没人能看清他的手中动作,风一般呼啸而过,又快又狠,只见相阔海似全无反抗之力一般不住在他拳头下后退,那在擂台上威风了半日的身躯忽“扑通”一声,轰然倒下。
这反转来得太快,满场皆惊,包括裁判长和殿台上的永宁帝、刘渭等人!
眼看已经必败的元峥,到将相阔海击倒,不过是几息间的功夫,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直到裁判长的锣声响起,“啊!”元二夫人第一个尖叫着欢呼起来。
四面看台上同时响起欢呼和掌声,更多的是以弱胜强的反转,还有为刚才的顾虞之出一口气的痛快,呼声震天,那热闹度比这夏日的日头都烈!
相阔海撑地爬起来,眼神有些呆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元峥打败了,面无表情被人扶下场去。
下一个上场的是唐二少。
他省试时便是败在元峥手下,不免有丝阴影,一上来便摆开架势,小心翼翼围着元峥转起圈来。
元峥微微一笑,开打的锣声一响,主动出击。
刚开始二人还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没几下元峥便露出疲态,渐渐不敌,落在下风。
三十招之后,元峥落败。
唐二少收了手,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这和省试上与他交手的那个元四,实在不太一样啊。
唐二少胜了两人,接下来败在文准手里,文准则一路守擂直到最后。
此次的殿选,便正式结束。
大梁武举殿选,历来都是当场放榜。
此次的前三甲几乎毫无异议,很快定了下来,根据省试的成绩以及此次殿选的表现,最后由永宁帝钦定:状元:文准;榜眼:相阔海;探花:元峥。
文家的阵营中一片欢腾,围观的少年子弟们也纷纷涌向文准表示祝贺。
元二老爷还怕元二夫人不开心,因为她可一直都笃定元峥会是状元,连玉馔阁的状元宴都包下了。
一回头,却见元二夫人欢天喜地地舞着帕子向元峥招手,丝毫不见不舒坦。
他倒是有些奇怪,又欣慰,不愧是他的小宝啊,这豁达乐观,这心胸气度!
却见元大夫人也奇怪着问:“弟妹,你方才不还说,嵘儿要不是状元,你就把这栏杆都给拆了?”
元二夫人笑眯眯,压低了嗓门:“大嫂,这你就不懂了!刚才爹在前头跟人说话我都听见了,说这状元榜眼都好选,唯独这探花,定要选那个长得最出色的!”
一旁的元二老爷听得心领神会恍然大悟,还是爹的功力高啊!
不动声色化灾祸于无形!
第192章 于公于私都要这么做
下晌,金榜题名,一甲前三名与二甲前十,入殿面圣、受封领赏,出门挂花游街,一路热闹纷纭自不必提。
燕喃虽未能亲眼见到元峥夺探花,苟伟却已第一时间把消息传了过去。
到了晚间,永宁帝钦赐的御宴就在这金池园中举行。
元峥小喝了几口酒,来到殿外,扶着栏杆看向夜色中的汴河,又想到端午燕喃落水那次。
燕喃是燕子,可这个燕子和他记忆中的燕子有些不一样,那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凫水的?倒是挺厉害。
对,她还会泰拳,是哪儿学的?
胆子也比以前大,什么话都敢说,动不动就撩拨人,还敢对他动手动脚……
“元四,乌漆嘛黑地干啥呢,一个人在这儿也笑这么开心。”萧衡摇着折扇踱过来。
元峥收了收快弯到耳根后的嘴角,“人生三大快事之一,金榜题名时,当然高兴。”
“得了吧。”萧衡睨他一眼,“你方才想的铁定不是金榜题名,只怕是洞房花烛吧?”
他一甩头指指里头,“我爹找你呢,在后头。”
元峥微微一笑,终于来了!
忠亲王在大殿旁的一处小偏厅内,似喝多了酒,歪歪靠在一面榻上休息,武安侯萧齐仍陪在他身边,拿把蒲扇亲自给他扇风。
忠亲王见元峥进来,抬起满是笑意的弥勒佛脸,冲他亲热地招招手,“来,坐下说。”
元峥见过礼,规规矩矩在下首落座。
“这次表现不错。”忠亲王笑眯眯,开门见山,“可惜策论卷差了一等,不然,便是状元也可一争啊。”
元峥故作自傲地叹口气,“小子也未曾想到,肺腑之言竟不入大人们之眼。”
忠亲王倒是把他的这份狂妄接受得很自然,伸手拈起一颗杨梅:“本王便是想听你说说,若让你带兵打通西北要塞,你要如何做?”
元峥沉着一笑,身姿坐得笔直,娓娓道来,“大梁之所以西受制于西羌,北折于北蛮,所差不在人力,不在财力,只在两个毛病,一是将不统兵,二是畜力不足。开西北路,直取西疆天山马,是能最迅速解决畜力不足的办法,也是小子认为最实在有效的办法。
这下连萧齐都坐不住了,睁大眼问元峥,“西北路有西羌盘踞,岂能说开就开?”
元峥沉稳答:“此时就是拿下西羌的最好时机。北蛮与东辽开战,自顾不上大梁,加上又有幽州做缓冲。北路军与南路军尽数集合于西线,也就是说,若我带兵,会率全线三十万兵力压于西羌,分三路入西羌,一路从榆林往西,一路绕吐蕃往北,一路从灵州直上,攻夏州一个措手不及,再联合西疆诸小国,断其与西面、南面的运粮要道,将西羌堵在西北角上,无异于瓮中捉鳖。”
“西羌人重攻不重守,以大梁军擅长的攻城,对上西羌人不擅长的守城,不出半年,定能拿下夏州!”
这是他在西北带兵时的计划,可惜后来还未提上日程,便被刘渭一纸调令调回了幽州。
萧齐听得眼放异彩。
忠亲王却连连摇头,“你这想法还是太天真,一来低估了北蛮。若没有我大梁相助,东辽不一定是北蛮对手。且对大梁来说,趁东辽起兵,大梁与东辽合作围剿北蛮,趁机夺回幽州,多难得的机会!若是此时顾西不顾东,就算打通了西北之路,东面仍失幽州,到时候北蛮一旦南下,开封仍会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