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峥平静道:“有伤在身,不便动手。”
豆哥:……
敢情他在欺负一个伤员,还没欺负着!
“好!”豆哥挥挥手,燕喃松口气,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等你好了我们再打!”豆哥叉着腰。
燕喃翻白眼,他们还得赶时间回开封啊!
“不必。”元峥开口了,“这套拳法不适合你。”
豆哥楞怔,转眼又暴怒起来。
“这可是林将军创的拳法,林家军就是用这套拳打得野蛮子跪地找娘,你小子敢说不好?”
元峥不怒不急,待他说完才开口:“战场对敌,讲究两点,灵活应变和直取要害。这套拳法最大的用处,便是多变。你不会应变,这般与人单打独斗,却仍旧规规矩矩照拳法来,对方稍熟悉一些,就知道你下一步意图。此其一。”
“其二,你的优势,在于力量与准确度,多变的招式,反而削弱你了优势。所以,并不是这拳法不好,只是,不适合你用。”
豆哥脸色渐渐从凶悍变得和缓,再到惊诧,再到服气,皱着眉搔搔头,“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那你说我适合练什么拳?”
“还练这个。”元峥道。
豆哥又差点想跳起来揍这小子,刚才说一大通是耍他呢?
这下连燕喃都不解元峥到底想说什么了。
元峥伸出左手,握拳在胸前划出一个弧度,往前一抡,“就练第一招,起始式:一夫当关。”
一招?
豆哥捏紧拳头,这是对他赤裸裸(防屏蔽)的轻视!蔑视!
以他的脑子,难道就不能多学几招?
燕喃却懂了元峥的意思。
她练搏击术六年,尤擅泰拳和散打,终其本质,莫过于熟能生巧、巧再生变。
当力量与速度均达到一定境界之时,招招为杀招,一招抵万招。
元峥不厌其烦提点豆哥,“你认为这招没用吗?”
他说着,手上一拳挥出。
豆哥眼看拳头要落到自己面门,下意识侧头,一回身,拳已落到他腰间。
“再来。”元峥又是直直一拳挥出。
豆哥这次看准了他是往他小腹击去,侧身一扭,拳风闪过,却又落往他胸口。
豆哥骇然:“你这是一招?”
元峥收手,站定道:“看似分招,实则都是第一招。”
豆哥似懂非懂,看元峥的眼神已和最初大不同。
“你是开封人?”豆哥眼光闪烁。
“是。”
“你说将来要去上战场?”
元峥背起手,眼神变得肃然:“迟早有那么一天。”
“大哥!带上我吧!”豆哥满脸崇拜激动得朝元峥抱拳一揖。
燕喃差点笑出声,这脸变得,比她专业的都快。
元峥皱皱眉,“上战场,为时尚早。还有,你好像比我略长。”
豆哥开始死皮赖脸,这么厉害的人物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
“只要你肯教我练拳,别说大哥,叫你大爷都行!反正,你要不带我一起走,我就不替你们证明路引。”
燕喃轻轻咳嗽一声,来到豆哥耳边,压低嗓门说了一句。
豆哥瞳孔瞬间睁大,眉毛都飞起来,比刚才的激动更加震撼!
朝着元峥“扑通”跪下去,“英雄!请受我金豆一拜!我马上就去给你们证明!”
元峥不解地看看燕喃。
燕喃摊手,“我只是告诉他,是你杀了夏勇而已。”
……
金豆回家拿自个儿的户籍文件,三人约好在府衙外见。
等金豆再来时,两手拎着个大包袱,腰上还挂着块儿熏肉。
“你这是?”燕喃张大嘴。
金豆欢天喜地:“我跟你们去开封!”
转身又摸出几串铜板,和熏肉一起往元峥身前一堆,“师傅!给你!我的路费!”
“啥?!”元峥和燕喃同时朝他看去。
金豆又要朝元峥跪下,被元峥一把扶住,金豆神情恳切,目光灼灼,“英雄,求你收下我这个徒弟。我金豆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上阵杀敌!你就带着我吧,教我拳法,将来带我上战场,给我姐和我姐夫报仇!”
元峥愣了楞,“你姐和姐夫?”
金豆点头,咬紧牙,“姐夫在林家军三营五屯任副屯使,家中就我和我姐,这次……”
他顿了顿,七尺男儿红了眼眶,“姐夫没回来,姐姐想出城寻他,也没回来。”
元峥默然下来。
燕喃过来拉起金豆,“豆哥,你就别添乱了,我大哥也不是现在就要上战场,等将来……”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元峥的声音传来,“好。”
这次轮到燕喃发愣。
元峥已拉起金豆,“就跟我走吧。”
元峥又道:“不过,收徒就免了,你叫我四爷就好。”
话音未落,金豆已兴高采烈地把东西往车厢里堆去,欢欢喜喜应道:“是,师傅!”
……
“驾!”金豆驾着马车,在闭城门前最后一刻,出了幽州城大门。
燕喃“啊呜”一声一头扎进布匹堆里趴着,浑身这才松快下来。
翻个身子,一转眼,正对上正襟危坐的元峥打量她的目光。
燕喃咧嘴甜甜一笑,坐直身子,“四爷,肚子饿不饿?”
第015章 寻人
元峥尚未答话。
外头传来金豆兴奋的声音:“我带了二斤猪头肉,在包袱里,拿来给师傅下酒正好!嘿,我说师傅!本来还怕这一路没酒喝,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竟然带了两桶酒,够咱们师徒仨喝到开封府了……”
“你才师徒仨呢!”燕喃笑着回嘴:“那酒可不是用来喝的!豆哥你就别馋了!”
金豆扯着缰绳,笑着挤兑燕喃:“小屁孩,你想拜师,我师傅还不收呢!酒不拿来喝还能干嘛?难道浇花?”
“哎哎,阿南,说你呢,你来驾车,让我跟师傅喝两口去咋样?”
为了方便,燕喃在金豆面前做男儿装扮,名也隐去,自称阿南。
元峥被他们二人的欢乐感染,脸角微翘,扬声道:“我不喝酒,金豆,你专心赶车,咱们得到廊坊过夜。”
燕喃笑弯了腰:“豆哥,你师傅嫌你太吵了,你赶紧别说话了!”
金豆挥着马鞭咧嘴应声:“师傅让我专心,那必须得专心,我要再说一个字,师傅您就罚我喝一杯,怎么样?”
燕喃嘘他,“美得你!”
金豆嗬嗬笑着,“师傅您可坐稳了!”
“驾!”马儿加速往前跑去。
燕喃一个不稳,往后跌回布匹堆里。“哎哟!”
一只手刹时间朝她伸过来。
燕喃却没看见,干脆就势倒下去,懒洋洋展开四肢,吁一口气。
这是回来之后,最舒服的一刻。
“你可想吃东西?”元峥不动声色收回胳膊,找回刚才的话题。
“想。”燕喃盯着车厢天花板,喃喃念着:“我想吃火锅串串香炙子烤肉铁板烧三文鱼咖喱饭酸辣粉担担面……”
元峥皱起了眉,“你说的都是吃的?”
燕喃低低“唔”了一声,吞了吞口水,“不仅是吃的,都是好吃得不得了的。”
“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燕喃快把口水都吞没了,动也不动,懒懒道:“等有机会,我做给你尝尝。”
她不但想吃的,还想念飞机,一个小时就能从幽州到开封。
还想念手机,想念随叫随到的外卖。
想念家里落地窗旁大大的浴缸,想念自动冲水温暖又舒适的马桶……
这破神仙,若被她再见到他,一定要给他一拳!
马车有节奏地颠簸着,燕喃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过廊坊,一切顺利,再往西南行一日,一路便能偶遇到拖家带口往南行去的难民。
大多是妇孺,衣衫破旧,互相搀扶着沿着官道往前走。
有马车骡车的,或是跑得快的,早就离开,这些都是殿后的了。
燕喃心软,见到饿得哇哇哭的小孩,或是奄奄一息的老者,都要留下几个烧饼和铜板。
元峥看似冰冷,对这些人也倾其所能地给予帮助。
金豆更是今日有酒今朝醉,完全不考虑明日的性子,对食物也慷慨大方。
如此到了涿州,原本备下的储粮已消耗得差不多。
涿州隶属大幽州,也已入了北蛮境下。
好在北蛮骑兵没打过来,让涿州免了幽州的命运。
只同幽州城一样,换了府衙,任派听命于北蛮的城主,算是给涿州变了身份。
城中尚算繁华,三人在涿州城内饱餐一顿,又给马儿喂饱草料,备齐食物,从客栈出来,径直往西南行去。
春柳说过,她老家,在涿州城西南二十里。
三人一路打听过去,还算顺利。
酸枣庄并不难找,就在官道旁不远的山坳里。
也不知春柳如今是否到了开封,那些人究竟带走她想做什么?
燕喃倚着布匹堆,透过车窗看着外头一排排挺拔杨树出神。
“你见到那位朋友的妹妹有什么打算?”元峥开口。
燕喃叹一口气,“春柳姐托付了我,我定要去看看。她妹子是个哑巴,如今过得好不好,她一定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