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片刻，她交待春花道，“你和春芽说一声，明早儿出去买菜的时候，打听打听黄大夫到底什么情况。”
“好，奴婢知道了，”春花应声出去。
本来四个丫鬟的职责因为鹤延堂的开张而随意安排了，她们一个个地能干到了让沐澜都侧目了，不知道是感叹自己运气还是怎么样了。
第二日，春芽便来回话了，“那黄大夫被赶出了九州药材行，听说那九州药材行的掌柜和城中所有的药铺掌柜都说好了，谁要是敢录用黄大夫，就是和九州药铺作对。”
这是下了封杀令了呀。
沐澜不以为意，吃了早饭便要出门去药铺，只要是药铺还找不到坐堂的大夫，她便得亲力亲为，眼见着瘦了不少。
到了门口，杨大说黄大夫已经走了，很明显就是和沐澜说让她放心。
沐澜点头，又嘱咐他注意身体，这才离开家门。
刚到半路，春柳便急急地跑回来了，看着沐澜，便大呼‘见鬼’了。
春花呵斥了两句，春柳这才把话说清楚，“那黄大夫居然揭了我们门上的告示。”
这意味着他要想成为沐澜的坐堂大夫。
“过去瞧瞧，”沐澜吃惊不已，到了药铺，果然看到黄大夫手持告示朝她看过来。
“不要脸！”春花啐了一口，说道，“姑娘，我先去把人赶走了，真是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皮没脸的。”
沐澜拦住春花，她缺人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要是黄大夫坐堂的话，她至少能空出手来了，只是她还不知道黄大夫有几分真心。
“进来吧，”沐澜睨了他一眼，先进了堂厅。
黄大夫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待沐澜坐下后，他躬身站着。
沐澜又让春花看坐，他才在她的下首坐下，“不知道姑娘你这告示还作数吗？”
从‘小丫头’到‘姑娘’，恭敬地不止一个度。
“自然是算数的，”沐澜微微昂了下巴，看上去清冷高傲了几分，她要用的人必须要有本事才行……
正文 第690章 屈尊
黄大夫欣喜不已，可不过半刻的工夫，脸上便是一片晦涩难看，他若不是呈一时之气搞出这么多事情该多好，当初在施家碰上沐澜的时候谦逊一点多好，可现在想到这些都已经晚了。
他作为九州药材行的首席大夫，不仅没有为其争光，还被沐澜打成落水狗般地难看，他没被赶出柳州城已经是万幸了。
昨夜在杨大处歇了一宿，又仔细看了杨大的身子，这才发觉沐澜并不是表面看的是个小姑娘这么简单，她开的药居然能压住杨大的恶疾，这几日都没有发作的样子。
一夜无眠，辗转如烙饼似是难受，天未亮便起来去鹤延堂掲了红文告示，战战兢兢了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把沐澜等来。
“春花，准备考核，”沐澜习惯了早间要喝绿茶，趁着春雨给自己泡茶的工夫，春花也准备好了纸笔，邀请黄大夫坐下，客气道，“这是我们姑娘的规矩。”
黄大夫看这架势，胸口便有种被怠慢的不适，可是转念一想，他便谦逊地坐下，自己磨墨了。
如不是在药铺谋生，柳州城就没有他容身之地，他在这块土地上数十年了，已经不愿意离开。
“何为自知者智，自胜者勇，自暴者贱，自强者成？”
黄大夫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沐澜的声音才回神，呢喃地重复了她说的话，“自知者智，自胜者勇，自暴者贱，自强者成……”
“是，”沐澜清泉落盘般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黄大夫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到沐澜那如湖水般潋滟的眸子，忽然心生一抹卑微出来，她考核的内容居然不是他拿手的医药疾病等方面的东西，而是道德上的东西。
当下，他额头便开始冒冷汗，提着笔半响下不去。
春花见状，不禁得意起来，“做大夫之前先学会做人，不然的话，医术再了得也是个心胸狭隘之人，这样的人给人看病开方子，那可不是如刽子手一般了么？”
沐澜睃了春花一眼，淡淡开口，“论年纪，你该叫黄大夫爷爷了。”
春花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话语太多了，药铺现在还没有什么人，万一人多了，可不是说沐澜御下不严，丫鬟居然这么不尊重长辈么。
虽然这话是说春花，可是黄大夫听得热汗涔涔，他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会做人，还怎么给人看病？
当下，他起身，在沐澜面前站定，轻声说道，“我自恃懂一点医术就飘飘然起来，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愿意为沐澜站柜台替姑娘抓药。”
说完，朝沐澜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沐澜吓了一跳，她招人不看人之前怎么样，只要他能过了自己的考核便好，殊不知黄大夫这把年纪了，居然屈尊给她做药童。
“黄大夫，这可使不得……”
“姑娘还是随了我的心愿吧，”黄大夫环视了药铺一圈，眼中泛着泪光，“我这大半辈子算是白活了，药铺是最见世间冷暖的地方，还望姑娘赏个机会。”
正文 第691章 不是儿戏
沐澜本想要了这黄大夫自己也能轻松一点，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没办法要了，于是委婉地说道，“黄大夫站在柜台后头，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
话语不多，听得黄大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的确，沐澜一个小姑娘使唤他一个老头子当药童，这让人怎么看她？
惭愧之余，黄大夫再次给沐澜作揖，这才转身出了药铺，因为实在没脸待下去了。
在街角站了片刻，他朝南边的施家走去了。
此时的施家花厅内，气氛正沉闷得仿佛让人透不过气来。
施克卿盯着心爱的弟弟，一言未发，身边的唐玉溪看了干着急，半响后，她才柔声对施灏卿说道，“三弟，退亲这事儿不是儿戏，尤其是这门亲事还是老太爷健在的时候定下来的。”
说起施灏卿这门亲事，唐玉溪暗地里唏嘘，当年的施老太爷喜欢顾家的姑奶奶，但是人家对他却一点儿男女之情都没有。
施老太爷不甘心，还想着儿孙能全了他这点私情，就定下了施灏卿和顾明秋的婚事。
说起来，这是娃娃亲，可却不是青梅竹马。
“大嫂，那顾明秋品行不端，又毁了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他的，我……”
“放肆，”施灏卿话没说完，施克卿拍着案几站起来，头冒青筋，也不管丫头婆子小厮在场，朝着便是劈头盖脸地骂下来，“你能了是不是？连老太爷做主的事情都敢黄掉？老三，你说，你这个理由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吗？我们可是行商人家，连这一点诚信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柳州城上混？”
施灏卿蠕了蠕嘴唇，没有顶嘴，可眼神异常坚定，他虽卧病在床，可听说了顾明秋去万兴酒楼找沐澜麻烦的事情。
事后，药铺开张在之后，他又看到沐澜一个女子独当一面，心下便十分难受，他想帮她。
“老三啊，”施克卿叹了一口气，又满是关心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无奈说道，“你我刚刚掌管了商行的事务，你若是这个时候提出退亲，京州顾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打压我们呐。”
“可是那女人……”施灏卿想说顾明秋无缘无故地去万幸酒楼挑衅沐澜，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他怎么能拉沐澜掺和到他的事情里来呢？
施克卿转身，目光如炬地打在弟弟的身上，“局势不稳，我们施家有没有出头之日就看我们兄弟两个了。”
乾源商行是商界翘楚，可头上压着顾家，那是怎么也没有办法翻身的，唯有施灏卿娶了顾明秋，才有更大的把握。
想着自己的亲事居然是有这个作用，施灏卿心里有如揣着一把火似地烧起来，他愤怒地回道，“大哥，我们施家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子来更上一层楼吗？”
“啪！”话音落下，施灏卿连看都没看清楚，施克卿已经一个耳光甩了过来，他更愤怒道，“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你到底想干什么？”
施灏卿被打蒙了，眼中一片雾水，这是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吗？他……
“大爷，”文砚走进来，瞧着屋里的情形，顿了一下，才说道，“外头黄大夫求见。”
正文 第692章 暴怒
施灏卿捂着脸颊，头也不回地转身，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施灏卿暴怒的声音，“你要去干什么？你给我站住！”
施灏卿顿住了脚，人僵直地站着。
“不许去找她，”施克卿说完这句话，像是吐出了胸口一股闷气似地舒畅了，这话憋在心里头不知道多难过，一面要拦着施灏卿，一面又是妻子，他就怕得罪了两方，也要把话说清楚。
他不是不赏识沐澜，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儿女情长就可以的。
施灏卿扭头，平时好看的眸子透着凄凉，他冷笑着对施灏卿说道，“我不娶顾明秋，大哥为何要扯上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