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桂是崔氏的闺名,她一听得庄敬业的道歉,身子便软在了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年轻的时候本是有过中意的男子,后来娘家看中庄家有田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把亲事定下来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成了亲便守了活寡,等待了整整十五年,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熬成了黄脸婆。
“我已经道歉了,现在可以了吧?”庄敬业剜了崔氏一眼,扬直了脖子道。
这边庄沐澜还没说话,那边崔氏已经朝着他的脸狠狠地挥了过来,霎时,耳光响彻了花厅,她站起来,指着庄敬业道,“你我恩怨,今日了断,他日相见,必是陌路。”
说完,满脸决绝。
庄沐澜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给了崔氏一个交代,从此和庄家死生不做往来。
“就这么放了他?”北宫良垣不解,就这么放他出去的话,后患无穷。
放了他?真没这么简单!
庄沐澜目光镇定,闪烁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正文 第368章 筹谋(一)
人是被庄沐澜放了,几乎是被扔在了庄子门口的雪地里。
付彪和刘魁扶起庄敬业的时候,庄沐澜什么都没有说,这是远远地看着,目光深而悠远,从老前坑发展起来,她就知道,庄家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与其这样,不如先出了这口恶气再说。
等人一走,阿发带人出来收拾庄子门口,除了能捡到现成的木板做柴火烧,还连那些尖头木头桩子也应庄沐澜的要求拔了当柴。
“姑娘,不要这些了的话,那他们再来怎么办?”阿发可是亲眼看到前后两道沟渠的防御作用的。
“我们庄子里有人懂得打铁,让他们赶制一批铁箭出来,”之前只是小儿科,吓住庄敬业第一次,未必能吓住第二次,于是,必须要提高防御装备了。
“这个主意好,”阿发立马叫人去做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雪化得差不多了,庄子门口两道防御沟渠才真正显露出来。
北宫良垣站着,静静地看了这一切,平静的新湖激起一片涟漪,她居然晓得用这种办法来抵抗庄敬业。
不可否认,这是个极好的办法。
如今如了木头,用铁箭代替,就算是身穿金刚铁甲闯进来,也得费些周折了。
“你要回去么,带我一程,”庄沐澜淡淡的声音响自身侧,北宫良垣侧眸,点了点头。
回到镇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玄秋平听了老前坑这些事情,目光十分深沉,“小沐澜是个心里有计较的人,这孩子也不容易啊。”
北宫良垣斜了眼正在喝水的庄沐澜,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少。”
“能帮多少是多少,”玄秋平拍了拍北宫良垣的肩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后堂去了。
差不多戌时了,乐安去关门,可是庄沐澜拦下了他,示意自己在大堂里守着,他们先去休息。
北宫良垣朝乐安使了个眼色,随了她的意思。
戌时正,外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痛苦的呻吟声。
庄沐澜忙走出去,果然是自己想要见的人,这人便是张正山和张婆子。
“乐安,来帮忙,”庄沐澜二话不说便接过张婆子,这边吩咐乐安去扶张正山。
两人到了药铺,像是没了主心骨似地垮了下来,尤其是张婆子,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张正山缓过神来,朝着庄沐澜便是屈膝一跪,低垂下了头,随即那双肩便抖了起来,良久,才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来。
“先去洗一洗吧,我给大娘瞧瞧伤口,”庄沐澜面色沉静,仿佛这些事情都是她意料之中似地。
张正山随着乐安去了后堂梳洗,这边庄沐澜给张婆子看伤,身上那些左不过是旧伤,还有就是在吉祥铺子这段时间已经饿地瘦脱了形。
于是,她给张婆子喂了点水,然后去后厨熬粥了。
盥洗过的张正山,看起来清爽许多,这些日子也难为他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那眼中的正气一如之前。
“你娘没事,回头开点药养养身子,休息一段时间就好,”庄沐澜让张正山坐下,这边说了张婆子的情况,接着道,“你今后什么打算?”
正文 第369章 筹谋(二)
张正山嚅嗫着发干起皮的唇瓣,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这次还亏了你的提醒,我才有所准备,不然的话,怕是庄子都被人全毁了,”庄沐澜喝了口茶,将茶碗放下,这才看向张正山。
“这是我应该做的,可便是做了这些,姑娘对内子的救命之恩也无以为报,”张正山垂下头,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紧张和不安显而易见。
庄沐澜靠着椅子,默不作声,那低沉的气氛仿佛像最后一根稻草压住了张正山,他几次想抬头,可是,他想到庄敬业去老前坑闹是因为自己的娘的缘故,便瞬间没了勇气。
和张氏出了老前坑,张氏将如何收了庄敬业的银子开始说起,林林总总地说得眉飞色舞,最后满怀希冀张正山能做上大管事的职位。
张正山这才明白,他的娘做了一件多么吃里扒外的事情,姑娘没把自己的妻子孩子撵出来已经是仁慈了,这大冬天的,刚满月的孩子跟着出来,这日子得有多难过。
“若是……若是姑娘不嫌弃,小的愿意终身为姑娘效力,只求姑娘赐一家老小一口饭吃,”良久,张正山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羞愧得根本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说出来。
“死契?”庄沐澜挑了下眉,慢悠悠地问道。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张正山连连回答,可担心庄沐澜是随口一说的,便保证道,“小的不要银子。”
“此事你还是和大娘议过再说吧,”庄沐澜心里有了数,不过张婆子总归是张正山前途的一颗绊脚石,经此一遭,若是能挪上一挪,许是能皆大欢喜。
“我……我……”张正山又低下了头,那脖子就好像被压了千金重的东西一般,静了半日,他才哽着道,“我娘那头我顾不上了,我想娘子和孩子。”
庄沐澜缓缓吐了口气,知道自古忠孝仁义难以顾全,便道,“你去看看大娘,回头有了决定过来回我。”
说完,去后厨看灶上熬着的粥。
张正山撩帘子出去,张婆子已经苏醒,“儿啊,这是哪儿啊?”
“娘……”张正山说不出话来,坐在张婆子一边只叹气,这些天在吉祥铺子里,母子俩没少被折磨,此时的张婆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连药铺都不认识了。
乐安送了熬好的粥出来,搁桌上后,没好气地对张正山说道,“你们还是别回去得好,免得祸害我沐澜姐。”
张正山无地自容,起了身又弯了腰,明显没底气。
闻着粥香,张婆子起身便冲过去,也不怕烫着,就往嘴里倒,吃完后才满足地舔了舔嘴巴,“太好吃了。”
“娘,你跟我回庄子吧?”张正山怀着忐忑说话,“闺女和孩子不能没有我。”
张婆子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歪在了椅子上,喃喃地不知道再说什么。
当夜,张正山便找庄沐澜签了死契,另外还留了话说,如若回到庄子后,问问张氏,若是愿意,希望庄沐澜也能签了她。
这是为了表达绝对的忠心。
正文 第370章 筹谋(三)
签了死契,那边是庄沐澜家里头的下人了,也就是家仆。
庄沐澜收好契约,就吩咐了第一件事情,她从袖里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道,“去柳州县城打听一下乾源商行的事情。”
“是,”张正山接下银票,又和张婆子说了几句话便连夜出去了。
张婆子巴巴地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才回神,回头看到庄沐澜又动了动嘴巴,没吐出一个字来。
这一夜,张婆子就睡在了后堂,夜里惊醒好几次,都是庄沐澜给安抚的。
人早早起床,呆呆地坐着也不吭声,和之前那泼辣劲儿完全是两码事儿了。
庄沐澜拜托乐安多看着点,自己去了唐家,不料,北宫良垣在身后慢悠悠地跟着,她回眸,颦蹙着眉头看他。
他挑眉,不羁道,“既然是去盟友家,怎么能少我了?”
庄沐澜无言以对,这话好似没什么毛病。
无奈,也只得任由他跟着了。
唐煜齐已经巡视过镇上的铺子,见庄沐澜拜见,连早饭顾不上吃,热情地迎了出来,“沐澜妹妹,可是有些天没见着了,快些进来。”
不知道是真的没见着北宫良垣还是故意忽略,反正,他就只迎了庄沐澜进去。
北宫良垣一张臭脸摆地极为明显,进了花厅特地勾了条椅子坐在庄沐澜的身边。
唐煜齐眼睛一亮,貌似才见得他一样,连连揖手,“宫兄弟什么时候来的?”
“瞎子,”北宫良垣翻了个白眼,压根就没理会唐煜齐。
唐煜齐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又笑着和庄沐澜说话,“听说昨个儿吉祥铺子会开张的,结果什么声响都没有,我找人打听了,庄老爷带着伤从老前坑的方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