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令姝颔首,吩咐道:“去把大公子抱上来,再把他的生辰八字送来,先生可还需要什么。”
“生辰八字就不必了,贫道已了然于心,等会儿贫道需给大公子摸骨,恐冒犯贵体,还请见谅。”
“无碍,有劳先生了。”
等太孙长子被抱上来,弘逸子恭敬地朝他弯腰行礼,以极快的速度,观了他的面相,摸清他的骨络,而后闭目冥思。
鱼令姝心中忐忑不安,焦急地等着他。
约莫一刻过后,弘逸子缓缓睁开双眼。
“如何?”
“雾里探花。”
鱼令姝失望地泄了气。
弘逸子又道:“不过,身子不好,破解的法子却有的。”
鱼令姝又燃起希望,激动问:“先生快说出来,只要能让我儿康健,什么法子都使得。”
“因娘娘怀胎时,曾托于贫道算男女与平安,贫道根据您的生辰八字和受孕时辰算出是男胎,早生且艰难。”
“确实不错。”这也是鱼令姝始终敬重他的原因,这位弘逸子,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大公子的命局虽不明朗,可您的却清晰,可由您的来推算一些。”
鱼令姝问:“哦,我是何种命格?”
弘逸子只肯说两字,“富贵。”
鱼令姝不甚满意,“我的命局,与我儿的身子有何关联?”
“简单说来,大公子的八字太轻了,而您的八字还不够帮他稳住福气。”
鱼令姝忧心忡忡,追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先生方才说有破解的法子,该怎么做?”
“最好的法子,是再认个跟您血脉相近的养娘,陪在身侧,帮着大公子压住邪秽,稳住福气,从夫人的命相看,您该有几个姐妹,不知可有她们的八字。”
鱼令姝还真就记得清清楚楚,“我有三个妹妹,至于她们的八字,易烟,快拿笔纸来,我亲自写给先生。”
弘逸子从易烟手里接过纸条,略微瞟了一眼,然后整个人一晃,愣了片刻,再定睛一看,还是不敢相信,这命格,真是太妙了!
虽不清晰,却也不迷茫,介于中间,可能看到的部分,已然不凡。
他不由地咽咽口水,鱼家女儿竟有如此命局,可见鱼家以后势必要大起。
“怎么样,可有能为我儿所用的?”
“您的妹妹们,八字都重,都能压得住。”
只是结果大不相同,一人为幸,一人干系不大,另一人却是祸也。
鱼令姝理了理发稍,遮住自己晦暗的表情,“这么说,我压不住我儿的福气,还得请个妹妹进来压?”
弘逸子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以你之见,哪位妹妹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弘逸子其实知道,但他却不能道破,这不是他能定的事,若是多加干预,怕此生功德尽毁,还要落个寿元大损的结局,绝对做不得。
他缓缓摇头,回道:“娘娘,贫道只能帮到这里了,此后,得由您来做主。”随后他也不愿多留,匆匆离去。
鱼令姝陷入沉思,此后几日,她也一直在思考弘逸子所言。
对她而言,只要能对儿子有益,她定要全力而为,不过要个妹妹进来,以她此时的身份地位,这并不是难事。而且她以后不能生了,多个人固宠也好,外人总归比不得自家姐妹,娘家也多会同意。
只是,鱼令妩已出嫁,总不能去肖家把她要来,她自然是排除的,剩下令嫣和令娆,到底该选谁呢?
按理说,令娆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是个庶出的,舅家靠鱼家提拔做个小官而已,身份上合适,娘家也不会有异。
而鱼令嫣的舅家厉家虽然不显,却财资雄厚,还经营钱庄,人脉四通八达,不能小觑。清贵出身的嫡女,嫁妆丰厚,舅家通达,父亲是翰林院从四品官,前途光明,还有她这个做太孙侧妃并诞下皇嗣的嫡姐,就算被姚家毁亲,只要好好筹划,也能有个出路。
鱼家为了三少爷的前途,也要费力为她铺路,可鸡蛋怎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鱼家必不会把她嫁进太孙一派。
可鱼令姝觉得,还是令嫣进来最好。
大房和二房,各有安排。如此,鱼家便多了条出路,又怎肯把宝都压到她和她儿子身上。
令娆看似开朗,实则是个心思多的,好强爱争,有野心,反而不好控制,倒是令嫣,被厉氏护在手心,心思不重,性子软,不爱多事,也更能把握。
自己已是侧妃,还有子傍身,要想拿捏一个养娘,易如反掌,就算她日后得了太孙青睐,有了一儿半女,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并且厉氏有了儿子,强压母亲一头,若令嫣在自己手里拿着,岂不是能牵制住厉氏,让她不能再对母亲放肆,而她手里的银子,岂不是能为己所用。
“易烟,你再去我娘家一趟,就说弘先生来看过了,大公子八字轻,我的也轻,稳不住他的福气,才容易得病。而四妹妹八字贵重,需得她来,才能镇住。为了大公子的安危,恳请四妹妹进府,太孙也是这个意思。”
易烟犹豫道:“娘娘,可太孙那里……”
“我自有办法说服。”
第30章
金秋十月,黄昏来的虚早,西院东稍间里,内室床榻上,厉氏刚给儿子喂过奶,她拿出从怀孕时就用惯的羊绒小毯,盖在儿子的胸口。
阿眠顶顶喜欢这条毯子,小手小脚蜷握紧毯子,吸着上面熟悉的味道,灵动的大眼,渐渐眯了起来。
在娘亲有节奏的微抚之下,他慢慢睡去,小嘴紧紧抿着,眉目松展,香甜的模样,倒映出了令嫣的影子。
厉氏满眼都是爱怜,轻柔地再给儿子盖上一层锦被,拉下床帘,关紧内室的房门。
一转过头,她立即敛了笑容,走到外隔间里的软塌旁。
鱼恒正在给自己压着床铺,见她出来,喜上眉梢,问道:“你喂好衍儿了?”
“嘘,小点声,他刚被我哄睡。”
“怎么不陪着他一道儿睡?”
厉氏坐到离他三尺的地方,回道:“我有话对你说。”
鱼恒忙收了手,正襟危坐,认真地听着。
厉氏先问:“难道老爷真不知是为了何事?没人在您回来的时候,通报一声?”
“我一来,连口气都没歇,便直奔你这里,哪有人能堵住,到底何事这般要紧,我瞧你面色差得很。”
厉氏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口中的话也被挪了出来,“老爷,您休了我吧,我把姑奶奶留的钱都交给您,只带走我自己的嫁妆,还有令嫣。”
鱼恒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陡然提了声,又怕吓到儿子,及时收住,哑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人谁能保证不会犯错,真就一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不愿跟我过了?”
厉氏低头不语。
“阿眠怎么办,你不要我,难道还不要他了?令嫣被你带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你忍心让低嫁到外地去吗?我们儿女双全,我也真心要和你过下半辈子,也愿意等你回心转意,你怎么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呢!”
厉氏弯下了身子,哽噎声从齿缝间漏了出来,“我自知带不走他,你们鱼家就这么一个嫡子,怎会善罢甘休,可我也没法子了,伯娘和严氏,实在是欺人太甚!”
鱼恒才意识到,自己是想岔了,赶忙问道:“她们又做了何事,可是又责怪我不去大房,没关系,我明日一早去跟母亲说道下。”
厉氏猛然抬头,泪痕还很清晰,愤然道:“太孙长子身子不好,你大闺女听了那个什么弘逸子的屁话,竟要把我的女儿要到太孙府中,给她儿子做养娘。今日去给你娘请安的时候,她和严氏竟然厚颜无耻地夹击我,想让我从了。”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迸出愤怒的火光,“一个养娘,连妾也算不上,我家令嫣可是书香门第的嫡女,太糟践人了。敢情我女儿毁了婚约,成全了她,她现在成了人上人,为了个神棍说的话,还要打我女儿的主意,做梦去,我厉宝贞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不会遂了她们的意!”
鱼恒听了以后,皱紧眉头,青了脸,抑制住怒火,压着声道:“简直是胡闹,我们鱼家已尽全力把她送进太孙府,为此还把令妩许配给了长信伯的那个病秧儿子,她们竟然还不知足,还妄图把令嫣搭进去,我看她是生了太孙长子昏了头,敢提这蠢事出来,娘也真是糊涂了,竟然帮着严氏来逼你,怪不得你要生气,不行,我得去好好说说她们,非得灭了这念头不可。”
“唉,老爷别去了,还是算了,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你喉咙也干了,我给你倒杯茶喝。”厉氏拉人、按稳、倒茶、送杯,做的一气呵成,根本没给他缓冲的机会,而后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今日我就跟她们发了火,想必老太太正在气头上。”
鱼恒无奈叹气,问:“又大吵一架?”
厉氏摸摸鼻子,眼睛瞄着地面,小声道:“我实在气不过,就跑到严氏的屋里,把她那儿给砸了,还跟她动了手。”
其实是厉氏请安时,忍气吞声没发作,回来后,带上一群身强力壮的嬷嬷们,去严氏那里,把她整个屋子砸个稀巴烂。严氏拼命阻止,就被厉氏从头到脚地收拾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