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恬面上笑意一顿,倦倦在木栏亭中坐下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这世界这么大,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什么能发生,什么不能发生呢?发生了我们又能如何?”
“过去的事毕竟过去了,你别伤心了。”薛恬又安慰。薛恬话音未落,菊花台不远处的大道上突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哟,安将军,您这双眼往哪儿瞅呢?”
那大道上隐约是一小队侍卫,正押解一个膀阔腰圆满脸胡茬的粗壮大汉往光华殿的方向走。那大汉飘蓬般的头发胡髯里藏了一双深而阔的眼睛,此时正目不转睛盯着銮铃所在的方向。见銮铃看见了他,立即憨态可掬地笑了笑,很高兴地向銮铃弯腰行礼。
“哟,安将军,咱们快走吧!”那大汉身边负责带路的内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忙扯着他继续开路,满脸不屑地数落:“这些贵人也是你这种人能套近乎的?”
那大汉混不在意,跟着那内侍慢吞吞往前挪步,仍回头贪恋地看了銮铃一眼,才粗豪道:“我安禄山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这两位娘娘是天上的仙女么?”
“哟,你快别在这儿胡言乱语了,小心太子殿下听到把你的眼睛挖了去!”那内侍又心惊肉跳地瞪了那大汉一眼。
安禄山!
銮铃和薛恬惊了一惊,无声地对视一眼。这其貌不扬,看似粗陋憨厚的大汉,竟然就是他一手挑翻了大唐!
銮铃心神不宁地回到思玄殿,萧悟已去了拂风殿,她心里更烦,她还想问问她家里的事呢——萧悟一下在家住了这么久,她真怕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倒是李墨兮淡淡道:“你哥哥说家里的事他已处理好了,让你放心。”
以她和李墨兮的交情,銮铃真没想到李墨兮会出言替她解惑,当下有几分受宠若惊,她不由说声:“多谢。”李墨兮这句话虽然平淡,却陡然让她放心不少。
李墨兮闻言沉默,把笔一搁,径自出去了。这两日两人疏离冷淡惯了,銮铃便也没在意。却是秋风吹进窗,卷动桌上的纸页翻动,“哗啦”一张被吹落在地。
銮铃走过去捡起,正要在桌上放好,却不妨被此张纸下面那张纸,准确的说是纸上那首词看得呆住。
李墨兮的笔力遒劲,字迹俊健孤峭,当然是练家子,那玄宗皇帝教出来的自然是非一般的。因而銮铃总觉得李墨兮不去法家可惜了。
只是这一刻,看到他这样大气冷硬的字迹写下这一首凄绵哀怨的“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白纸上黑字漂亮得体,自蕴含了一股与寻常不同的力道和深情,字字仿佛缠绵悱恻。銮铃只觉得她心里轰然轰然惊动,竟杵在那儿动弹不得,很久。
不远处的闻香水榭,听着寂寞的风声,李墨兮正出神地望着那水车,阳光下一道道虚弱的彩虹。
风飐立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今日犯事的这平卢将军,确实是当日属下奉命调查‘范阳水案’中与忠王暗中联系的那个安禄山,属下觉得此人不可小觑。”
李墨兮静默着没有说话。风飐悄然往前伸脖子去探究李墨兮的神情,却不妨李墨兮凝眉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只消看他这次怎么活下去。”
风飐嘿嘿一笑不动声色缩回脖子:“原来王爷在听属下说话呢。属下还以为王爷的心只在王妃……”他及时打住,当然,是让李墨兮明白了他的意思。
“属下以为这画像的事纯是巧合。”
风飐宽慰李墨兮:“昨晚王爷也去了拂风殿,见了不少画像。既有这种巧合在,煦王对王妃另眼相看也是寻常,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再者,”
风飐顿了顿,呵呵一笑:
“属下还以为王爷有必要向王妃解释一下——王爷昨晚抛下王妃独自离开,并不是故意让王妃难堪,而是为了赶上煦王弄清楚煦王到底要对王妃做什么——当然,王爷这样着急地走就是不想王妃知道王爷是关心她的,所以,王爷若不想亲自解释,把这事交给属下去做吧,属下十分愿意为王爷效劳。”
风飐自觉他的话很绕,这件事若这么看起来也确实很绕,只是,关键就在于他的主子能不能解开心结。
“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竹凊忽然进来,见銮铃看着书案上的字迹发呆,好奇地出声。銮铃忙把被风吹落的那张《妙法莲华经》重新盖在这首词上面,还拿白玉镇纸压好,才扯出一个笑:“没,没什么……”
“哼,整天只会抄这些经书,我看咱们王爷快遁入空门了,干脆剃光了头发做和尚去吧。”竹凊瞥了一眼那经书,刻薄道。
又抬头见銮铃脸上微红,有了些血色,再不是那么神神叨叨,疯疯癫癫的,竹凊才放了心,凑近銮铃压低了声音:“我打听了那个什么禄山安的,听说原是什么平卢将军在边关吃了败仗,被压入京城请罪的。”
“死罪吗?”銮铃心头一喜。
竹凊见銮铃这喜形于色,倒有几分刮目:“小姐,这可是人命关天,你怎么这样高兴?”
“……”銮铃搪塞道:“做错了事就该罚!”
“算了算了,反正这些朝廷大事也与咱们无关。”竹凊见銮铃不愿深提,也就不追究,反而拉过銮铃的手安慰道:“小姐,这画像的事你就别耿耿于怀了,煦王爷并没有过错呀,小姐何苦总是冲他没好气?倒把他得罪了!”
銮铃惊诧地盯着竹凊:“你何时被煦王收买了?”
“没有,绝对没有?!”竹凊忙对天发誓,誓毕,又不无遗憾道:“我只是觉着,小姐对煦王爷若是有对咱们王爷那一点点好——唉,只是怎么小姐就没先遇着煦王爷呢……”
“哼,先遇着也未必好!”这话却是触动銮铃的心事,她愈发没好气:“把那两张……画拿过来!”
竹凊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怠慢,却不想銮铃拿着那两张照片毫不犹豫地就拿火点了。
“呀,小姐这是做什么!”竹凊忙要上来拦,銮铃却把那点着的照片往铜盆里一扔,照片被点燃,火光就旺盛地窜上来,竹凊要去捡也来不及了。
銮铃定定望着那吞吐的火焰,脸色复又苍白,手脚又是冰凉的,神情却是相当决绝。
“这是在干什么?”李墨兮不妨进殿来就看到这种景象,铜盆里的火焰已熄,各扇窗子都开着,可殿中还是有一股燃烧过的味道。
銮铃靠坐在榻上,正望着窗外的暮色,秋光萧疏,她的身影连同她的神情,整个人都萧疏起来。
竹凊胆怯道:“小姐不知为何把煦王爷赠的那两幅画给烧了。”
“可是那两幅画或那个故事让她不高兴了?”李墨兮问。竹凊摇摇头:“奴婢不知。”
李墨兮也没追问,只道:“替王妃梳妆吧,晚上要去光华殿。”
作者有话要说: 人啊,总是这样,伤害对自己好的人,去对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人好。
此文有点扯淡,大家看吧。
☆、第九十四章
光华殿中, 宴至半酣, 唐玄宗忽而道:“让他上来吧。”诸人的谈笑随着唐玄宗一止,就见一个身着艳丽衣衫的人快步走上殿。
那人蓬乱的头发梳得光滑,头戴艳丽的胡帽,露出深邃广阔的双眸, 鼻子微尖,嘴角微翘。倒是有几分胡人的模样。而他身上裹了一件上等的五彩绸袍,腰间系着五彩的绸带, 走起来竟还有几分飘飘扬扬。
那人朝唐玄宗恭敬而虔诚的跪拜, 像是礼佛一样。
“罪臣安禄山拜见吾皇皇帝陛下!”安禄山口中念念有词。銮铃喝了一半的酒杯生生顿住在半空,她绝然想不到这安禄山竟会以这种方式再度出现,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和上午镣铐锒铛的阶下囚却又有不同。
而殿中诸人很快从看到这滑稽模样的安禄山的惊诧中回过神, 光王已笑出来:“父皇找这么一个胡人来做什么?”
唐玄宗微微而笑:“你们可别小看了他, 他有一手绝活儿。”光王瞟了那安禄山一样,怀疑道:“绝活?”
“人不可貌相。”唐玄宗温声提醒,随即看向安禄山:“你可以露一手了。”
安禄山忙地从地上爬起:“罪臣谢皇上隆恩。”他又憨憨一笑仰视着唐玄宗:“罪臣若能博诸位皇子皇妃一笑, 让皇上和娘娘满意,皇上可要赦免罪臣哟!”
听他的语气, 倒是想用一支舞换他项上这颗犯了罪的脑袋。这算盘打得不赖呀!銮铃不由看唐玄宗的表情, 唐玄宗笑望着安禄山, 点头不置可否。
唐玄宗一点头,銮铃的心就沉了下去,这是什么昏庸皇帝,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虽然这安禄山看着憨厚粗野,的确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然而唐玄宗可是“唐玄宗”呀!
安禄山见唐玄宗点头,再次拜谢,才后退两步来到红毯中央,和着他那一身怪异艳丽的打扮,美感一丝没有,倒是滑稽的让人忍俊不禁,典型的把这光华殿给破了相。他未开始表演,王纁儿已忍不住笑了。
她这么一笑,大殿内一道接一道憋不住的嗤嗤笑声就弥漫开来。安禄山更是摆足了架势,一脸毫不自知的左伸伸胳膊右踢踢腿,还扭了扭肥大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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