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肿起的包本已瘪下去,然銮铃这两天不断地走来走去,又走的沁出血来。李墨兮看着眉色一凝,忍不住轻责:“自己总不小心,旁的人担心有何用?”
銮铃被他这话说的僵呆住。
李墨兮却不再说话,也不抬头看銮铃,径自捧着銮铃的脚,把脚盆边上的布巾沾湿,拿布巾一点一点地帮銮铃擦脚,细致而温柔,把伤口避开。
洗完脚,李墨兮一抬头才瞧见銮铃望着他,眼里竟有泪,他唇角一抿,皱眉道:“疼了?”
銮铃胡乱地点头,也不敢看他。李墨兮伸手把銮铃抱起,放在床边上,淡淡道:“这次上了药就在思玄殿内歇几日,外面有事我帮你撑着。”
“嗯。”
“……有事不问我,偏要跑到拂风殿去,我还以为脚上不疼了。”李墨兮说这话时,语气微酸轻嘲,还有一些不甘,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嗯?”銮铃把泪抹掉,他知道她去拂风殿了?
李墨兮径自从玉瓶里倒出一些药膏,涂在銮铃脚底,一些揪心的凉意传来。銮铃轻轻一颤,才勉强道:“我以为你不知道我家里的事。”
“我以为你和煦王叔多日不见,想叙叙旧。”
“……也没有多日不见。”銮铃忙一笑,岔开话题:“其实就是……松风苑的李白……你怎么不帮他某个一官半职,应该不难吧?”
见銮铃心虚,李墨兮也没追问,拉过被子盖在銮铃膝上,站起身把药瓶收拾了,才淡声道:“你和李白认识也有段日子,你觉得他性子如何?”
“……自然是很有才华。”銮铃感觉她答非所问,李白的性子自是恣情随性,耿直无端的,但这似乎不是他做官的有利条件。她是为李白向他求官的,这不太好说出来。
李墨兮也不管她的答话,简单又道:“在朝为官不是儿戏,他不适合。”
果然和李珩说的一样。
銮铃忍不住道:“官场是打磨人的地方,可你不让他去打磨打磨,怎么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形状?”
李墨兮沉默,他命木媌把水盆收拾了,才坐在窗下的榻上,慢慢问了句:“煦王叔是怎么回答你的?”
“……”
“若我猜的没错,该是他亲自把李白从长安劝走的。”
“……不可能吧,他们是好朋友……”
“煦王叔这样做只是想保他。”李墨兮说罢,望着床上容颜如玉而毫不自知的銮铃,眼眸轻轻一深。他忽而又想起当日她在水边弹琵琶,唐玄宗怔然望着她的神情。这世间事变化多端,谁也无法预料。
他心里略沉,出声道:“要想不做众矢之的,就要懂得收敛光华,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儿。”
銮铃被他这一句话说的回了神,冷不防瞧见李墨兮略微含忧的眸光。她不想深究李墨兮话中的意思,她只是做她认为她该做的,但有他这样的关心,即便只是道义上的关心,她也开心。
于是她禁不住笑了,向来淡静的眼眸亮闪灼人,像是天上最灿烂的星辰。
李墨兮看得一怔,隐约想起曾经那个不知忧愁,有时候聪明却有时候又傻得可以的萧銮铃。
☆、第八十二章
得了李墨兮的话, 銮铃乐得在思玄殿中悠闲自在不出去。这山上风大, 銮铃兴致一好就让竹凊找了彩色的纸来做风车,红色的扇叶子做好了,銮铃又让竹凊去找些细长齐整的木棍来,想把扇叶子绑上去。竹凊去了片刻, 拉着木媌回来,木媌道:“王妃,木棍子都不够齐整, 风冽正在削着, 若是急用,不知这些可好?”
木媌捧了几支金筷子和银筷子让銮铃审视。銮铃目瞪口呆,瞬间明白了四个字:暴殄天物。
“……拿走拿走……我不急用……我不过就是玩儿……”銮铃一摆手推开, 颇有那唐僧很急切很不安地推开那人参果的感觉!
风冽手上利落, 很快便拿了削好的木棍过来, 銮铃把扇叶子绑上去,风一吹,那红色的扇叶“呼啦啦”转悠, 快快乐乐,自由自在。
銮铃和竹凊正拿着风车开心, 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忽然脚步杂沓, 像是一大票人进来。她俩诧异地回头, 却见太子妃薛氏带着几个丫头侍从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不下十个人进来。
銮铃瞬间又明白了四个字:前呼后拥。不过然而,她知道是她一向太简陋了,她不习惯太多人跟在身边。又不过然而, 她这两日窝在思玄殿并没有出去惹事,她和这太子妃也素来无交往,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心中电转,眨眼太子妃已走近,銮铃忙躬身施礼。太子妃温婉又淡静地一笑,对她身后那些人道:“你们在这儿候着,本宫和都夏王妃到一旁的水榭中坐坐。”
老实讲,銮铃对这太子妃印象不坏,看着既温软知礼,没什么架子,当日又是唯一敢在武惠妃面前为她说话的人。銮铃正要引太子妃往水榭中去,却是太子妃身侧一个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个两三岁的奶娃娃,那娃娃胖嘟嘟的,本来埋头玩手指的,一见薛氏要走,嘴角一撇,哇啦叫起来:“母亲,母亲……”
一面叫着一面要往薛氏怀中扑。
太子妃嘴角温柔一笑,从那妇人手中抱过孩子,疼溺地笑哄:“母亲怎么舍得蕙儿呢,蕙儿是母亲的宝贝。”她说着,看向銮铃,介绍道:“是我的小儿子,李蕙,三岁了。”
这李蕙又白又胖,看着都极有分量,那倒也是,皇太子的儿子嘛,缺什么都不缺营养!
他穿一身淡黄的精美锦缎小衣,来到薛氏怀里似是心满意足了,整个人也都不那么蔫儿蔫儿的,整张粉嘟嘟的小脸都散发出一种乐呵的神采,他水眸里那黑晶石一样的眼珠儿滴溜溜一转,瞧见了竹凊手中快乐转着的红风车。
薛氏并未留意怀中李蕙,她含笑向銮铃询问:“咱们说说话儿,你不厌着孩子吧?”
銮铃忙笑着摇头:“怎么会儿讨厌呢,喜欢还来不及!凊儿快拿些好吃的到水榭去。”
竹凊应声,忙地转身去了。
谁想竹凊刚离开没几步,李蕙“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一众人登时慌了神,几个丫头拥上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吓着孩子,那原本抱着李蕙的年轻妇人想是奶娘,胆子稍大些,伸出手去摸李蕙的头,却被李蕙暴躁地推开。薛氏柳眉一挑,轻斥道:“怎么这样不懂礼,母亲平日怎么教你的!”
那李蕙听得薛氏发火,哭声小了些,只把一张泪汪汪的小脸埋在薛氏怀里,兀自哭个不停。銮铃在一旁瞧这薛氏身子纤弱,怀里抱这么个胖儿子实在吃力,又见这孩子脸色红润不像是病了,就道:“太子妃不若先到水榭里坐下,再看看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薛氏见这孩子哭得突然,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好玩儿的,便点头道:“也好。”
穿过一处小石桥,便是闻香水榭,水榭三面环水,敞亮开阔,内摆着静雅的乌木桌椅。两人临水而坐,窗外是一个简易的水轮车,慢慢旋转着一摇一摆把水拾起,又在半空落下,落下一架架细弱的彩虹。不知这水榭周围种了什么,一股股清淡的水香或是花香抑或是草香,随着清风不经意扑入胸怀,让人心神为之一松一乐。
这么幽淡风雅的景致,于今天下午就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小娃娃破坏了,李蕙不说话,只是窝在薛氏怀里扯开嗓门哭得比窦娥还冤。跟着的丫头们变着花样儿拿好吃的好玩儿的,那李蕙看也不看,就是认定了要哭个昏天黑地。薛氏又急又气,险些掉下泪来。
重不得轻不得,銮铃终于明白了做父母的苦处,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宝贝疙瘩。正此时,竹凊不明所以地把点心放到桌上,瞧见这阵势正要后退,却是李蕙瞟见了她,哭声一止,要往竹凊怀里扑。
竹凊吓了一跳,銮铃也被吓了一跳。薛氏忙把李蕙抱紧,哑声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她这一开口,銮铃才听出有些哽咽,细细去看,这薛氏眼睛红红的,含蓄地含着泪。李蕙却不管,拼命向竹凊伸着小胳膊,嘴里嚷嚷着:“抱抱,抱抱……”
周围的丫头们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薛氏也怔了一怔,低头向李蕙道:“你这么不听话,这个姐姐不喜欢你。”李蕙小鼻子一抽,嘴一咧,又要放声大哭。薛氏无奈,只得向銮铃道:“让你这个丫头抱他会儿,若累了就给我。”
竹凊一听让她抱皇太子的儿子,登时手脚发抖连连想退开三步,这可是大唐的金孙,指不定某年后就是大唐天子,万一磕着碰着摔着,万一丁点儿闪失,她项上脑袋可就不保了!
銮铃见竹凊那脸色发白的样子,含笑向此刻不哭不闹的李蕙问:“小皇子喜欢这个姐姐?”李蕙兀自有大颗的泪挂在颊上,点点头。銮铃瞧一眼竹凊,声音愈发温柔:“那小皇子为何喜欢这个姐姐?”
李蕙吸着鼻子,颤着小肩膀,一指竹凊挂在腰间的绣囊。
因为拿点心,又怕在太子妃面前大不敬,竹凊随手就把那风车插在绣囊中,此刻只露出几片红色的扇叶子。銮铃一看,心下顿时明了,她取出那风车举在风口,红色的扇叶子呼啦啦转起,像是一颗欢快的心。李蕙含泪的眼晶亮,登时伸出小胳膊要够那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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