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兮没答话,淡淡望着李蕙,这孩子不大,倒学会说话绕弯子了。李蕙又道:“儿臣想了很久,才想到缘故。”
“缘故?”
“那折子上写煦王妃生了一个女儿。”李蕙顿了一顿,忽而在李墨兮膝上爬起来,神情有些激动,一口气地问:“那煦王妃可是美美?美美没死,对不对?所以父亲当日曾说,蕙儿长大了美美就会回来,对不对?”
李墨兮却被李蕙这一番话问得连连败退,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他涩声道:“蕙儿?”
“去年在宫里那个贵妃娘娘,便是美美,对不对?我能感受到,那是美美!”李蕙不依不饶地问,“美美明明是我们的,为何会在煦王叔那里?”
“蕙儿……”见李蕙神情亢奋,李墨兮忙出声安抚。李蕙却是抓住李墨兮的胳膊,大声道:“父亲现在是皇上了,咱们把美美抢回来,好不好?!”
“……蕙儿。”李墨兮神色颓然,猛地抱住李蕙,无力道:“她已经是别人的美美了,有她的夫君,有她的孩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李蕙陡然推开李墨兮,低吼出声,他瞪着李墨兮的眼中有了一丝深埋的恨意:“骗人!我都知道,是你把美美送给煦王叔,然后你当了皇上!是你为了皇位把美美送人的!你现在当了皇上,天下人都得听你的,为何不把她接回来!”
“……”李墨兮脸色雪白,浑身僵硬地杵在那儿,原来因为这个,因为他把銮铃送给煦王……原来是因为这个,他这次回来之后,李蕙才一直疏远他……他一直以为李蕙是因为亲手杀人心里受了伤害……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还我美美!”李蕙手揪住李墨兮的衣襟,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经脱去奶气的脸上满是愤怒。
可怕的对峙和沉默,李墨兮觉得他在刹那间便要掉入深渊,粉身碎骨!
门一下被人从外面踢开,却是林雁白沉着脸闯进来,他二话不说上前把李蕙从李墨兮怀里拖出来。没等诸人回过神,手起手落两下子已打在李蕙屁股上。
李蕙眼里本来就有泪,林雁白下手又重,“哇呜”一声便痛得大哭。林雁白打了两下,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又打,怒冲冲道:“我这当舅舅的也得管管了!”
因曾对銮铃怀过那一丝未出口的情意,林雁白很少承认他是当舅舅的。他本来在门外听了听,听李墨兮和李蕙在修复父子情,便准备走的,谁想到李蕙后来话锋一转,开始威逼李墨兮,而李墨兮又不说话,他真是怒从中来。
李墨兮被林雁白的动作惊呆,想要说话,可是胸口处一口气缓不过来,周身动也动不了。却是小珠儿从门外冲进来,猛然抢走李蕙抱紧,惊怒地瞪着林雁白:“你敢打蕙儿!!!”
李蕙登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缩在小珠儿怀里哭得喘不过气儿,林雁白这才清醒了些,朝李蕙拱了拱手,没好气道:“臣失礼了。不过,他毕竟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他说话!读了这么多书,基本的礼仪道德懂不懂?”
“是他做了错事!”李蕙哭得喉头发哽,人却硬气得很。林雁白冷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对与错!”
云心雨心都缩在门外,一时没看住李禤,便见李禤虽一脸困惑,但也跑到李蕙身旁,跪坐在地上,两眼一闭,泪如涌泉哭得十分伤心。林雁白看的目瞪口呆,但见这俩孩子一个个哭得小脸通红,便也梗得说不出话,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李墨兮此时才动了动僵住的手指,低哑出声:“都别吵了。”他扶着椅子起身,开始脚步还不大稳,走到他们面前时,人已稳当当了,他俯身把李蕙从小珠儿怀里拉出来,却是凝眉朝林雁白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蕙猛然把李墨兮的手甩开,眼中有泪有恨。李墨兮苍白地抿紧唇角,便又去抱李禤,李禤有样学样,也把李墨兮推开。李墨兮整个人便杵在那儿。
林雁白又要发怒,小珠儿已抢在他动手之前,开口埋怨李蕙:“蕙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哥哥?”
李蕙咬紧嘴唇,猛然转身便跑了出去。李禤便也小跑着跟了出去,嘴里叫道:“哥哥等等禤儿!”
“……”林雁白想开口说话,李墨兮已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无力道:“你们出去,让我自己静一静。”
小珠儿见他身子摇晃不稳,想扶他一把,林雁白抬手拉住她,把她拉了出去。偏小珠儿又想起林雁白竟打了李蕙,冷冷瞪了他一眼,径自甩手追了出去。
林雁白长叹一声,只得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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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邈正兴高采烈准备着他的七十大寿,不想夜里忽而被人绑出了他养老的府邸。他自问一生难得做亏心事,却总是遇到这种事来。那绑他的人倒也不坏,只是神情焦急,说有很重要的病人。出了公孙府,那人把蒙脸的黑巾摘下来,却不陌生。
等他辗转来到那病人的榻前,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更是唬白了脸,这病人……他也不陌生。
公孙邈老腿一软,便想跪下行礼,林雁白已不耐道:“老先生不必多礼,皇上的身子要紧。”
林雁白真是无语了,今天下午,等他教训完李蕙和李禤,再回来想宽慰李墨兮,发现李墨兮已倒在床上,整张脸都憋得发青,不省人事了。风飐只擅长用毒解毒,对治病救人却也没有法子。当下请了几个大夫来,都说这病症不好医治,风飐只得趁月黑风高再度请公孙邈出山。
公孙邈胆战心惊替李墨兮诊脉,又仔细看李墨兮的脸色,忙把随身带着的药匣子打开。他兀自忙碌,风飐还算镇定,替公孙邈打下手。
甫一见到李墨兮的状况,李蕙就吓呆了,只知缩在床尾处小声的哭,到后来哭哑了喉咙,便只是发抖,满满都是害怕。这时见公孙邈替李墨兮施针,那长长的细针扎入李墨兮的肉里,李墨兮却毫无动静。
李蕙不禁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跳下床,跑到林雁白身边,抓住林雁白的手,可怜兮兮道:“舅舅,蕙儿知错了,父亲不会有事吧?”
林雁白正紧紧盯着那公孙邈面上的神情,暗忖李墨兮这病怕是不简单,被李蕙这么一打断,本来心烦。可转眼看到李蕙那红肿的眼,听到那一声哽咽的“舅舅”,登时心软了。想想万一李墨兮有个三长两短,这俩孩子可真就没爹没娘了。幸好那小的哭睡了,要不还真不知是怎么一副惨状?
“没事没事,这位先生医术高超,不会有事的。”林雁白摸了摸李蕙的头。李蕙一下又哭出来,委屈道:“我只想让他把美美接回来,没想让他生病。”
林雁白正要再安慰,却是床上李墨兮轻咳了声,悠悠转醒。林雁白松了李蕙,往前两步,李蕙已扑到床边,着急道:“父亲好些了么?”
李墨兮气顺了,脸色由青转白,看着总算不是那么吓人。他欲说话,公孙邈已道:“皇上且别说话,老夫的针还没收完呢。”李墨兮便不做声,打量过床边一个个满脸担忧的人,眼中有了些暖意,他很想摸摸李蕙哭得通红的小脸。
公孙邈缓缓把金针收好,抬手擦汗。林雁白忍不住问:“先生,到底是什么病?为何如此严重?”
公孙邈神情略凝,正要开口,床上李墨兮已道:“朕要单独和公孙先生说话,你们都下去。”
李墨兮在他面前称“朕”,林雁白便知道他必须得离开。公孙邈闻言,知李墨兮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病情,便紧急住口。林雁白一手捞起不肯离开的李蕙,扯住不肯离开的小珠儿,一行三人出了门。风飐在最后,把门关上。
李墨兮静了半响,脸色好了不少,方道:“深夜叨扰,辛苦先生了。”公孙邈忙道:“皇上言重,老夫惭愧。老夫斗胆问皇上几个问题。”
“问吧。”李墨兮淡淡应了声。
“皇上心口处受过伤?”
“曾中过箭,后来调理过一阵子,便无碍了。”
“那心口何时开始泛痛?”公孙邈又问,李墨兮脉象疲倦,心口乏力,他忖度李墨兮该也痛过一阵子了,这并非新病。
“有半年了。”
公孙邈恍然,擦汗道:“诸葛先生可有说该如何诊治?老夫对这‘心痛症’并无太多把握,恐无法根治。”
“诸葛青玉也说只能慢慢调理,无法根治。朕不会怪你。”李墨兮淡然一笑,颇不在意,朝公孙邈道:“你便尽你的努力开方子,不用太过小心。”
“是。”公孙邈忙回身去桌前写药方,虽说李墨兮放了话,可他还是不得不三思而后行,若稍有差错,他这七十大寿便也不用过了,直接魂归西方极乐世界。
公孙邈正绞尽脑汁,生怕有错,便听李墨兮又道:“朕出现在洛阳的事,包括朕的病症,你须守口如瓶,不得说与任何人。”
他语调虽淡,可那种迫人的气息还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公孙邈忙道:“老夫明白。”
李墨兮和公孙邈也算是第二次合作。李墨兮颇信任公孙邈,公孙邈也不敢小觑这位年轻的天子。两厢谈妥,公孙邈拿着方子来到床前,不知李墨兮还有何吩咐。李墨兮神情疲倦,摆手命他出去,公孙邈不敢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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