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简走上近前,看了看他,“你小子又捅了什么篓子,还连累九妹跟你一起受过?”
庆国公府三房加在一起,这一辈也就三个女孩儿,大姐和三姐已经嫁人,如今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九妹,自然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其中以卫简最甚。
卫琪不等卫铉辩解,先一步出声替他澄清道:“七哥,这事不能怪小十,是我让他带我去看明兰的。”
卫简眼神一暗,“明兰?孙明兰?永宁侯府的八小姐?”
卫简记忆力卓然,更何况这个名字他刚刚才在卷宗上看见过。
果然,卫琪点了点头,“嗯,就是她。她——”
“是简儿过来了吗?”房内传来老太太的问话声,打断了卫琪的话。
“祖母,是我!”卫简应了一声,转头低声对卫琪说道:“你先在这站一会儿,我见了祖母之后再细细跟你说。”
卫琪眨了眨眼睛,将眼底涌上来的水光敛了下去,重重点了点头。
卫简进了屋,先给老太太行礼问安,又跟大伯母、三婶打了招呼,然后坐到了他母亲广阳公主身边。
广阳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在婆母和妯娌跟前从来都是以卫家二房媳妇的身份自处,早些年大家还有些拘谨,但多年磨合下来,也渐渐习惯了,尤其是卫简的父亲过世后,后院的这几个女人就越发亲近了。
文老太君见卫简身上的公服还没有脱,便知道他是一回府就赶过来了,心疼道:“怎的又是这般晚才回来,用过饭了吗?”
说罢,就让桂嬷嬷去厨房端吃的。
卫简赶忙拦下,“祖母,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连汤带馄饨吃了三碗呢!”
文老太君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叹道:“你说说你怎么就吃不胖呢,我瞧着你那脸像是又瘦了,公务要紧,可也得顾着点身体,别累坏了!”
卫简哈哈笑,“祖母,您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吃不胖呢,您怎么还发愁呢!我呀,最近没什么差事,所以练武勤了些,看着像是瘦了,其实不然,您看看我手臂上的肌肉,是不是比之前更结识了?”
卫简说罢挽起衣袖亮了亮自己的肌肉,广阳公主见他又耍宝忽悠老太太,恨恨地在他露出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诶呦喂,疼啊!”卫简抱着手臂嚎了一嗓子,“亲娘诶,您可真下得去狠手!”
文老太君和两房媳妇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广阳公主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还知道疼啊?敢到安国公府破门抓人,我还以为你早练就刀枪不入了呢!”
得,合着在这等着他呢!
“我那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卫简讨好赔笑,“这差事我真躲了,可舅舅他就盯准了我,我也没办法呀!”
文老太君叹了口气,“哎,没想到啊,安国公府竟然摊上了这样的事!”
卫简见不得老太太伤情,忙转移话题道:“我适才进来,看到卫铉和九妹还站在门口,天黑夜凉,还是让他们进屋吧?”
三夫人姜氏咬牙切齿道:“就让那个混小子站着!竟然敢带着小九偷偷溜出府,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九妹与永宁侯府的八小姐是闺中好友,如今她遭逢此等暴行又自尽未遂,九妹过府去探望本是理所应当。三婶并非凉薄之人,只是如今采花贼仍逍遥法外,京城中家家自危,恨不得将自家的闺女藏得深深的,卫铉却偏偏将小九给带了出去,这要是出个什么万一,要如何向大伯父大伯母交代。
卫简思忖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想到其中的可能性,不由得心下一颤。
第11章
但卫简很快稳下心神,没有让老太太她们察觉,求情道:“小九也是关心情切,才不得不央着卫铉带她出府,您因为这个罚他,小九心里愧疚,心里怕是要愈发难过了。我方才瞧见她,差点又哭了。”
想到小九从外面回来时哭得红肿的眼睛,大夫人柳氏叹了口气,“娘,三弟妹,还是让他们进屋来吧。这事本就怪不得铉儿,九丫头的脾气你们也是知道的,她若是认了死理儿,是谁也拦不住的。”
文老太君和三夫人的脸色稍稍和缓,卫简忙和桂嬷嬷使了个眼色,将门外的两尊门神给请了进来。
俩人进来后乖顺地再次认了错,文老太君再也硬不下心肠,让桂嬷嬷先带着小九下去洗洗脸。
卫简看了眼面有虑色的老太太等人,宽慰道:“祖母,既然你们不放心,那咱们就暂时加强些防备,我再从隔壁调来几个人暗中护着,以策万全,如何?”
隔壁公主府的护卫大多出自皇宫卫军,又经过卫简多年调-教,有他们在,文老太君和大夫人自然放心不少。
卫铉听到他七哥要调用公主府的护卫,才真正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面露惶然道:“七哥,九姐姐真的有危险吗?我……”
卫简拍了拍他的头,“防患于未然而已。现在知道害怕了?九妹关心朋友心切,无可厚非,但是你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不管不顾,凡事记得多想想后果。”
“是,我知道错了。”卫铉耷拉着脑袋,闷声道:“那我这几日就不去书院了,好好陪着九姐姐。”
三夫人抬手就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少给我找借口逃学,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给人扯后腿就不错了!”
卫简看着被拧得吱哇乱叫的卫小十,双手比大拇指,添油加醋道:“三婶英明!”
啧啧啧,他们家小十的那双招风耳就是这么被拧出来的!
小九洗完脸回来后,卫简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孙明兰的情形,宽慰了她两句,然后由着她被大伯母带回去了。
三婶和卫铉也跟着一起走了。
如今屋内只剩下她们三人,文老太君让桂嬷嬷在外面守着,神色肃穆地看向卫简,问道:“小九是否真的有危险?”
卫简自小在老太太和他娘身边长大,他的心思波动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们俩。
卫简无奈点了点头,“我今日刚看过案宗,方才听你们说话,突然就想到了淫犯选择下手对象的可能方式。”
广阳公主眼神一凛,“你是说,那淫犯可能就守在被害女子家的大门外?!”
“有这种可能。”卫简不想吓到她们,宽慰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有待查证,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小九有事。”
对于卫简的保证,文老太君还是非常受用的,当即缓和了神色,愤然道:“咱们卫家也不是怕事之人,那淫贼不来则已,若真敢上门,就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小九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卫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因为要调派护卫,卫简没留多久就先一步离开了,到公主府那边叮嘱侍卫长彭林亲自带几个人到隔壁轮守。
“如果发现可疑之人,跟踪要量力而行,切记不要打草惊蛇,随时派人通知我。”卫简着重嘱咐道:“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九小姐,切记!”
“属下谨记,请世子放心!”彭林不是第一次给世子爷办差,但如此被反复叮嘱的情形还是头一遭,可见世子爷对九小姐格外在意。
卫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不再赘言。
再回到庆国公府,卫简发现他娘正在房中等着他。
“我呀,就知道您得等着我。”卫简隔着屏风换下公服,坐回桌旁,齐嬷嬷和连翘使了个眼色,两人先行退下。
“长宁姨母是不是闹得凶了?”卫简问道。
广阳公主见他大马金刀的坐姿,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嗔道:“在外面也就罢了,怎的在家里也这般没有坐相!”
卫简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坐姿。
广阳公主叹了口气,“皇姐向来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急疯了。”
卫简暗忖:就长宁姨母护短宠溺的厉害劲儿,不把袁灏当做亲生儿子怕是更好些。
“我知道你对袁灏有些看不上眼。”卫简眼角一耷,广阳公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毕竟是袁家最后的一点骨血,念着你父亲和袁大将军昔日的袍泽之谊,能照拂就照拂一些吧。”
广阳公主向来不干涉卫简的公事,现在开这样的口已经是极限了。
卫简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娘,您放心吧,虽然还需要继续查证,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袁灏并没有杀人。”
“真的?”广阳公主眼睛一亮,见卫简点头,忽觉得肩上一松,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没沾上人命就好,没沾上人命就好!”
母亲的行事风格卫简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才会破例泄露了一些案情。
果然,广阳公主没有再追问一字半句,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跃了过去。
“我见你适才和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咽了回去,是有什么为难吗?”广阳公主问道。
哎,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他娘。
卫简坦言:“我只是瞬间萌生了一个念头,是否可以引蛇出洞。”
“用小九做诱饵?”广阳公主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就算大家都同意,你也不能这么做。万一出了纰漏,你余生都要活在悔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