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就是,尽早交出丞相的权利告老还乡。可是,你觉得可能吗?你也知道他贪权,他怎么舍得下这滔天的权利?我已经暗示他好几次了,没有任何成效,你忘了前几年,他是怎么砸我的吗?要不是你护住了我,我这脸怕是毁容了。”
“蔷薇,咱们是时候该回老家了,我做了这十年尚书,鞠躬尽瘁,也对得起朝廷了。我平日忙的顾不上你和孩子,这个家多亏了你了,如今你我已到中年,有了孙子和外孙,也该回乡享受天伦之乐了。”
“相公,你看开了?真不愧是我的好相公!”李蔷薇兴奋地抱住了相公的脖子,吧唧一声亲上了他的脸,相公的思维还真是敏锐,只需自己一点便心中通透。
“我早就看开了,我坚持到现在,并非贪恋权势,只是暂时还没有接替我的人,现在不同了,这两年陛下广招人才,如今焕文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便可以放手了,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便递交辞表。”
“相公,既然要走,那就尽快吧,我再去劝父亲一次,若是他再执迷不悟,我只能放弃了,咱们想个法子,将我那大哥一家和嫡母摘离出来。”李蔷薇无奈道。
时隔几年,当李蔷薇再次来到丞相府的时候,可谓是百感交集,看着胡府气派辉煌的大门,以及门前那对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石狮子,李蔷薇的心里说不出的伤感。
有谁会想到,今日门庭若市的左相府,两年后竟会是满目疮痍?当繁华落尽,一切都复归尘土。
为了不空跑一趟,李蔷薇特意选了一个休沐的日子过来,想来,那个父亲应该在府里。
相府的门子早就看到了李府的马车,却不敢上去迎接,相爷和二姑奶奶闹翻的事情,整个相府都知道,二公子三公子和两个姨娘都对她恨之入骨,他一个下人可不敢对她表现的热情。
李蔷薇下了马车,见门子对自己不冷不热,她也不在意,淡淡地对门子说道:“进去禀告父亲,就说李夫人求见!”
门子不敢怠慢,说了句‘二姑奶奶稍等’,便飞快地去通传了。
即便二姑奶奶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尚书夫人,何况,相爷就是再生气,那也是二姑奶奶的亲爹,他们这些下人,万一惹了尚书夫人,哪还有好果子吃。
等了大约一刻多钟,就见刚刚的那个门子一溜小跑着过来了,一副谄媚的样子,“二姑奶奶,相爷请您进去呢!”
李蔷薇带着楚儿,不紧不慢地进了府,直奔嫡母董氏的院子。谁知,刚进了垂花门,就见到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青年男子,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和你有何关系?相府现在还不是你做主吧?”李蔷薇冷冷一笑。
眼前的这个青年男子便是胡小瑞,胡家的三公子,应天出了名的风流三少之一。胡小瑞刚刚弱冠,生的风流俊俏,皮肤和女子一样白,一双桃花眼更是勾魂。
胡小瑞仗着父亲位高权重,加上他长相俊美,平日里可没少拈花惹草,传闻他男女通吃。他尤喜驾着一辆豪华马车在市井穿梭,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大老远就知道是胡三公子的马车。
李蔷薇唇角的那抹不屑,刺的胡小瑞眼睛一痛,他恼羞成怒,“你这个白眼狼,连自己亲爹都要害,父亲对你还不够好吗,还有大哥大嫂和母亲,这么偏袒你,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
“我是不是白眼狼,还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驾着马车在闹市横冲直撞,早晚惹祸上身。”
李蔷薇说完,便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向母亲董氏住的堂屋走去,气的胡小瑞差点吐血,可又无可奈何,她毕竟是尚书夫人,还有大哥大嫂护着。
李蔷薇没走几步,就被顾氏和崔氏拦住了,顾氏已经四十好几,却打扮的像个二八少女,一双柳媚眼瞥了瞥李蔷薇。
顾氏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刻薄话,“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夫人,你不是不愿踏进相府了吗?怎么,看老爷做了左相,你忍不住了?”
“闭嘴,我来找父亲,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妾侍指手画脚?”李蔷薇厉了顾氏一眼。
“我是妾侍,可我好歹也是老爷过了礼、抬进门的,总好过你娘一个歌姬吧,不过是和老爷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罢了。”顾氏声音尖利起来,带着一股穿透力。
顾氏恨透了李蔷薇,举报老爷经商,这不是断了胡府的富贵吗?更可恨的是,若不是她不能容人,胡娇不就能嫁进尚书府了吗,总好过现在嫁的人家,虽是官宦之家,可是姑爷荒唐,不光家里有妾侍,外面还养了外室。
“我娘即便是歌姬,也是冰清玉洁,反倒是你这种所谓出身良家、骨子里却像娼妓一样不安分的女人,才更令人不齿。”李蔷薇怒道,今儿她明明是来劝父亲的,却被这几个蠢货拦住了。
这些个无知的蠢货,只怕是要身首异处了,还在招摇,四处树敌。
李蔷薇说完,便不再理睬那些人,她让楚儿留在外面守着,自己进了父亲的书房。
胡惟庸正襟危坐在书桌前,复杂地看着李蔷薇,唇角动了动,“来了,坐吧!”
李蔷薇仔细端详着胡惟庸,心绪起伏,这个父亲明显的老了,两鬓已经半白,眼角的皱纹也深了。朝中繁忙的事务,加上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还要应付皇帝的猜疑,这日子怕是不轻松。
“父亲,女儿今日过来,是想和父亲好好谈谈!”李蔷薇的语气温和了很多。
这个便宜父亲或许真的很爱母亲常欢儿,每每盯着她看,脸上都会现出痛苦的神情,有好几次,眼中都起了氤氲,他说的最多的话便是,如果欢儿还活着就好了。
“蔷薇,想和父亲谈什么?”胡惟庸直了直身子,脸上隐约透着笑意,这个女儿已经好几年不进门了,他很想见她,却又拉不下脸去主动找她。到底是血浓于水,现在,她终于来看他这个父亲了。
“都说父亲是洪武朝最博学的人,眼下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父亲,都说越王勾践小人得志,事成后杀文种……”
几个被李蔷薇奚落过的胡家人,此刻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实在好奇她和老爷谈些什么,胡小瑞好几次想凑到书房门口偷听,却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里面仍然没有动静,快两个时辰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咆哮声:“你给我滚,欢儿这么柔顺的一个女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叛逆的女儿,你要活活气死我了!”
紧接着便是瓷器和各种物件破碎的声音响起,昭示着里面的人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顾氏和崔氏相视一笑,双双幸灾乐祸,两人鲜有的如此和谐。
外面的人正在看着热闹,却见李蔷薇双目微红的出来了,脚步看似有些不稳,等在外面的楚儿见状,忙上前扶住了她。
“小瑞,快去看看,也不知道你父亲被不孝女气成什么样子了?”崔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
“管好你的嘴,免得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李蔷薇瞪了崔氏一眼,崔氏被她眼中的冷冽下了一跳,忙闭了嘴。
李蔷薇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带着楚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相府。
她已经尽力了,她说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也说了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无奈她那个父亲实在是执迷不悟。曾几何时,父亲也是一个智慧的人,眼下却被权利蒙蔽了双眼。
她有苦说不出,她若是直接说了洪武十三年的胡案,这个父亲怕是要真的造反了,到时候会死的更惨。
罢了,她没有能力改变历史进程,只要能让大哥一家免遭杀戮就够了。
第109章 龃龉
胡惟庸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女婿李思义在大殿之上,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堪。
事情的起因是,洪武帝给父母兄嫂在老家凤阳府修皇陵,皇陵历时十余年基本竣工。可左相如今竟提议,要修缮已经修葺好的皇陵。左相善于察言观色,此提议深得洪武帝的心意。
可身为户部尚书的李思义,却不合时宜的同时打了胡惟庸和洪武帝的脸,着实让殿上的群臣捏了一把汗。
李思义在大堂之上给皇帝和左相算了一笔账,河南行省春季干旱少雨,收成只有去年的四成,江浙行省洪涝,水稻大幅减产,今年的税收怕是难收,加上湖广上里坪司侗族吴勉造反自称刬平王,朝廷派了蓝玉大将军镇压,需要大量财力。这些都要钱,可户部不会生钱,国库不丰,只能节省开支,皇陵刚刚修葺好,并未受损,为何又要修缮?
胡惟庸正为自己揣摩了圣意而自得,却被自己的二女婿打了脸,眼看着胡惟庸刀削一般的脸上阴云密布,一双深眸剜了李思义一眼,眼神之狠厉,让群臣不由打了个寒颤。
刑部左侍郎胡启生,夹在父亲和妹婿之间左右为难,眼看着父亲和妹婿就要吵起来,胡启生连忙将李思义拉了过来,洪武帝思衬片刻,便采纳了李思义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