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噎着点点头,哭包眼红通通的。
“那我、我先回房间了。”
禾呈鸿叹了一口气,“去吧。”
“柳妈做完晚饭会来叫你的。”
禾苗哭得泪流满面地上了楼,走进自己房间后,她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肩膀耸动,抽泣声渐渐变小,然后停了下来。
她清了清喉咙,“嗬,差点嗓子给哭哑了。”
禾苗拿了块毛巾沾上水往脸上抹去,想要擦去面颊上的泪痕,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着,她将水扑到自己脸上,拍打了几下,再用毛巾擦去。
胡姮婧不光是要她的钱,还借此在提醒她爸,日常财政应该要交给她。
她以前不知道胡姮婧的想法,只以为是不允许她拿着钱,那阵子就又吵又闹,最后还是没守住钱,现在这招不一样,她不表现出排斥和哭闹,选择拐着弯来装可怜。
至少,禾呈鸿应该会知道自己还没有办法适应这个后妈,想法就会往后挪挪。
她抬头,镜子面前的小姑娘,细望了几眼,神态天真,有些怯弱又有些娇憨,眼睛因为哭过,微微红,双颊晕红。禾苗重重地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不用急,慢慢来。”
她现在正在读高一,假期作业也不少。
开了灯,禾苗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把笔换了芯,坐在椅子上,开始静下心来准备好好读书。
在月光的衬托下,城市像被铺上了一件银色的轻纱,那种虚无的感觉又加重了几分。时不时地传来了不知名的虫子叫声,打破了该有的宁静。
也不知道在凳子上坐了多久,禾苗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
六点了。
她肚子也饿了。
禾苗推开门,低下头看了眼她楼下的房间,灯还亮着。她往下走,敲了敲紧闭的房门,轻轻出声:“一起去吃饭了。”
里面很安静,过了许久,传来一声东西倒地的闷响后,何歧明走出来了,一身黑色的外套,有些卷曲的黑发在柔光的中有一圈浅浅的光圈,眼睛黑的不可思议,像黑曜石一般,倒映着她的脸。
下楼梯的时候,他板着脸,一声不吭。
“你手处理过了吗?”她在身后说。
何歧明没看她一眼,脚步不自觉缓了下来,“这种伤算什么,自己会好的。”
说归这么说,但他的耳朵却偷偷爬上了红,他有点怕她听出来自己没有底气。
禾苗笑了笑,“嗯,你很棒。”
她说这句话并没有想太多,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夸一句,毕竟是他把她挡在了身后,保护了她。一码归一码,她总要分清楚。
好烦躁。
他从来没有这样烦躁过。
听到禾苗的话,心里像灌了蜜,让他忍不住高兴,可问题的关键是,这他妈有什么可高兴的?
何歧明看着她从身边经过,压低的眉眼,没什么防备的侧脸,马尾下若隐若现的修长白皙脖颈,很细,也很性感,更脆弱。脆弱到,仿佛只要他伸出一只手就可以掐死她。
禾苗似乎心理有感应一般,后面安静得有些诡异,直起腰,回过头往后看——
灯光下,何歧明的那双狭长的眼睛就像漆黑的深潭,色泽瑰丽漂亮,眸底透着诡异的神色。
即使偷看被发现,他脸皮厚得厉害,镇定自若地张了张嘴:
“走啊,挡着路干嘛。”
禾苗嘴巴往下一撇,“你脾气真差。”
柳妈烧了一桌子的菜,炸黄鱼,烤得黄亮亮的玉米饼,熬了很久的鸡汤,乳白色的,上面还飘着切成短短一截的葱花和枸杞。
“我爸他们呢?”
柳妈擦擦手,“没事你们先吃吧,禾老爷他们接了个电话,临时出去一趟,他让你们先吃。”
禾苗爱喝鸡汤,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拿大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迫不及待想要喝一口的时候,她动作一顿,问他:“你吃吗?”
何歧明不爱闻到枸杞那味。
红红绿绿飘着,他反胃。
他脸一青,“不吃。”
禾苗“噢”了一声,目光瞥到他的手,估计拿碗会有点疼。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那太可惜了。”
她一仰头,对准嘴就开始喝汤,咕噜咕噜,一碗就下肚。
柳妈煮鸡的时候肯定焯过水,不仅没有了血水,还去除一部分鸡的脂肪,所以鸡汤喝下去一点也不肥腻,清亮不混浊,味道还很鲜香。
何歧明虽然不要喝,但是见着她那样就知道她在故意气他,沉着脸,“吧嗒”一声,就将筷子甩到了桌上。
禾苗怕他脾气真上来,把桌子给掀翻,到时候连饭也吃不了了,她见好就收,咂了咂嘴,就想拿着碗走到他旁边,帮他盛菜。
“手拿不了,你直接跟我说啊。”
瘦瘦小小的身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嘁。
手不方便,不是还有脚。
何歧明微微眯了眼,面无表情等着她走到面前,然后抬起两条腿夹住她的腰肢,大腿处微微用力将她往里固定,
“你说手什么?”
禾苗整个人僵住了,手还拿着碗聚在半空中。
姿势太过羞耻,她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觉得禾苗吃瘪的样子让他心情一下子又大好,何歧明微微歪头,将腿放下来,头一次对着她笑嘻嘻的,“禾苗,给我盛一碗汤吧。”
第八章
禾苗咬咬牙,想想还是忍了。
还好柳妈端菜进来的那一瞬间,何歧明已经乖乖地坐在桌前,一头天生卷曲的黑发,细长的刘海斜斜的散落在额头前,黑宝石般泛着流光的眼眸,睫毛很长,低垂着。
“来嘞,糖醋鱼。”柳妈用湿抹布在盆底下端着出来,鱼上面还冒着热气,鱼嘴还张着。
“都趁热吃,这鱼啊凉了,味道就不怎么正宗了。”
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拿起筷子,“谢谢柳妈。”
柳妈笑笑,“没事,喜欢吃就行,”在厨房间待久了,还真的闷出一头汗来,她伸手抹了抹,转过身就看着禾苗站在那,疑惑道:“怎么光看着,怎么了这是?”
禾苗瞅他一眼,摇摇头,“没事,有点噎,我缓缓。”
吃饭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听说禾呈鸿和胡姮婧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氛略微微妙的回来了,不过这个时候禾苗已经吃完溜进房间里了。
对她来说,重生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了眼力见,不会去淌浑水。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禾苗每天睁开眼,总是在清晨这个时段,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从未关掩饰的玻璃窗外穿了进来,微微地拂着一切,又悄悄地走了。一眨眼就过去了两周。
她自己也觉得小时候也真的太瘦了,穿什么衣服都撑不起来,往身上一摸,别说几两肉了,全是骨头。
于是她下定决心要改善自己的体制,不然看上去就病恹恹的,一推就倒,这也太好欺负了点。
所以禾苗每天早上起床,洗脸刷牙完,就换上一身宽松的短袖,绕着外面的马路跑上两三圈。一开始肺活量根本跟不上,几天下来,除了小腿隐隐发胀以外,倒也坚持了下去。
她换上专门运动的衣服,跑步出门,听着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感受细细密密的汗珠一点点沁满额头,汗水在背上静静的流淌。跑步结束,禾苗弯下腰,两只手撑在弯曲的大腿上急促地喘气。
“体力好烂。”
何歧明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站在树下看她跑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紧身裤,虽然他也不算强壮,但是露出的手臂上每块肌肉都长得恰到好处,结实修长,尤其是紧身裤包裹下的两条腿,显得他极为细长有力。
他看见禾苗那狼狈相,相当嗤之以鼻。
蝉虫还在茂密的枝头上不停地发出令人烦躁的叫声,老树枝繁叶茂,不断长出新的枝芽,企图撑起绿荫。
他还是嫌热,比起夏天,他更喜欢冬天。
不过也就是现在说说而已,等真到了冬天,他又觉得夏天好了。
“你还要跑多久?”
禾苗不知道何歧明在等她结束,她一边做拉伸动作,一边说:“快了吧。”
她走近他旁边的大树,将左脚的前脚掌抵在树干上,用上半身去抵树干,瞬间就感受到小腿肚后面的筋被拉扯的酸胀感,为了防止跑步使得小腿变粗,拉筋是必不可少的,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自己先回去啊。”
“不要,我不记得路。”他说得理直气壮,现在不觉得丢人了。
反正是假的,怎么可能记不得。
一辆黑色的车突然打了个大弯过来,缓缓摇下了车窗,坐在车后排的人冲着禾苗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打招呼,“嘿,禾苗,放假开始就好久没见了。”
禾苗盯着来人看,脑中突然涌进一小段片段。
这人是C城小太子,叫蒋宸。
她会和蒋宸有所交集的缘故是因为她的同桌,戚芋圆。
后排的太子爷蒋宸总爱盯着戚芋圆看,将自己课上叠着的纸飞机扔到她的背后,戚芋圆不怕他,眼睛瞪了过去,咕溜圆,鼻梁挺翘,“我问禾苗呢,又没在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