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琅沐浴着他“你真是好人”的目光，突然感觉无比的牙疼。
殿试考完后，考卷分交读卷官八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 榜眼、 探花，一甲三人称“ 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 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所有考卷批改完成后，八位读卷官将选○最多的十本答卷进呈雍和帝。
雍和帝先询问了大致的情况，然后翻阅起这十份考卷，大约看了半个小时，雍和帝才放下手中的考卷，抬眼望着眼前的几位大臣，语气平淡的道：“诸位爱卿认为前十名该如何排序？”
程瑄抬眼扫视了一遍诸位大臣的表情，个个都木着一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作为最大的官员，程瑄只能先行发表意见，“臣的想法是，江南学子董建安当得状元之位。”
此言一出，几位大臣纷纷抬头看向他，程瑄像是丝毫没有看见一般继续道：“董建安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才学出众，，为人务实，朝廷就需要这般有才能又脚踏实地的官员。”
雍和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只微微点头，点了吏部尚书曾正毓的名，“曾爱卿觉得呢？”
曾正毓没有想到程瑄竟然没有推沈林景上位，他以为就凭沈林景和他的关系，怎么也会推荐沈林景成为状元。况且沈林景之前已连中五元，这次殿试亦答得非常出色，成为状元也是名正言顺的，但是程瑄这个老狐狸竟然推了另外的人出来。
曾正毓知道自己外孙和沈林景是莫逆之交，推沈林景为状元他也能接受，反正外孙不会是状元。但是程瑄没有推沈林景，他却推了，岂不是要坏程瑄的事。
思及此，曾正毓打定了主意，他木着一张老脸，对雍和帝道：“回皇上，老臣私以为京城学子姜定陶当得状元之位。此学子才学出众，言辞老辣，必定是见识广博之人。”
程瑄瞥了一眼曾正毓，心里暗道，老狐狸果然圆滑，两头都不得罪。
雍和帝见两位爱卿都没有提到自己青睐的人选，不由得眯了眯眼，转头去问内阁学士荣威廉，“荣爱卿与两位爱卿看法可相同？”
荣威廉毫不迟疑的道：“回皇上，臣却认为江州学子沈林景当得状元。此学子先前已是连中五元，此次殿试亦答得非常出众，他的才学可以说是所有学子里边最出色的一位，这般的人才若是不能得状元，还有谁够资格？”
户部尚书严琛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不是针对沈林景，沈林景的才学确实出众，但是殿试能进前十的考生都不差，哪里有荣老贼说得那么夸张。
雍和帝终于来了兴致，他坐直了身子，“沈林景是否真如荣爱卿所说的如此优秀？为何丞相和吏部尚书却推荐了别的学子？”
刚才还爱卿呢，现在就是丞相了。
要不是这是在奉天殿，程瑄真的要笑出来了。他知道雍和帝的意思，林景这次若还是第一名，那么他就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这般优异的成绩，可以说是文曲星下凡了。
在雍和帝的统治生涯出现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后世会如何记载这一段历史，当然是无尽的溢美之词了。这种能青史留名的事情，雍和帝怎么可能会放过。
但是为了林景的前途着想，林景这次真的不能成为状元。
树大招风，林景一旦顶了这个名头，到时候无数的算计和阴谋诡计都朝着他去。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没有及冠，就算他平日里为人处世很成熟，也不代表他一定能应付得来。
所以，不论如何林景都不能成为状元。
荣威廉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程瑄和曾正毓，觉得他们就是傻子，这么一个可以讨好雍和帝的大好机会都不把握，还与雍和帝对着干，是嫌自己做官做太久了么。
“回皇上，这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或许丞相和吏部尚书正好就喜欢董学子和姜学子的风格呢。当然了，沈学子的考卷能进呈到皇上的面前亦是他实力的表现，相信有眼光的大臣都会支持他成为状元。”
荣威廉虽然看不惯比他高位的大臣，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靠什么能有今日的地位，不敢得罪这些掌握实权的官员，但是也小小的刺了他们一下。
雍和帝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话，程瑄便走出来，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
第112章
雍和帝语气平淡的道:“丞相请说。”
雍和帝心里有些无奈, 丞相向来懂朕的心思，怎么今日却如此反常？沈林景是他的侄子，也足够出色，推沈林景出来难道不合他意么。
这也是雍和帝一直将程瑄视为自己的头号心腹, 对他很满意才没有发怒。若是换了别的没有眼色的官员早被雍和帝给摘了头上那顶乌纱帽了。
程瑄肃着脸道:“皇上，臣知道皇上爱才心切, 沈林景才学出众, 皇上喜欢他臣开心还来不及。只是沈林景如今才十七岁, 就算当上了状元也还要在翰林院磨练个几年才堪大用。别的考生都比沈林景大个五六岁，输给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年轻人，他们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文人相轻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若是沈林景成为了状元，他就成了出头之鸟, 众矢之的。到时候他会有什么下场。一个没有了前途的六元状元，不会成为大雍朝的骄傲, 只会让大雍朝蒙羞。”
在雍和帝脸色变了的时候，程瑄停了下来，不再说话。
曾正毓暗暗给程瑄竖了个大拇指，丞相不愧是丞相, 这番话也就他敢说。
雍和帝呼吸变得急促, 他原本只想着六元状元的出现有多大的好处, 却没有想到之后该怎么处理。若是沈林景成为状元后真的被废了, 那么天下百姓会怎么讨论他。
难得出了个文曲星般的人物, 竟然没有成为贤臣, 青史留名。一定是当今皇帝不贤明，上天才会以这种方式来警告他。
到时候他想要听到的赞美之言只会变成嘲笑和怀疑。
雍和帝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程瑄看着到时候了，又出言道:“皇上，沈林景不可为状元，但是可以成为探花。大家都知道探花是文采和相貌最出众的考生才能担任，虽无状元之名，却有状元之实。探花一开始只是在翰林当个七品编修，沈林景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成长，到时候沈林景成为了皇上的左膀右臂，依然会是一段佳话。”
雍和帝冷静下来后也知道沈林景确实不能成为状元，只是沈林景才学真的很出众，甚合他的胃口，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方式让沈林景上位。
出了这个事，雍和帝也没有什么心思理会殿试排名的事情了，他又翻了一遍十份考卷，直接道:“京城考生吴越为状元，江南考生董建安为榜眼，江州考生沈林景为探花。京城考生陈世铭为传胪。… … 江州考生秦时琅为二甲第七。”
好嘛，状元不是程瑄推荐的董建安，也不是曾正毓推荐的姜定陶，反倒让一个吴越渔翁得利。
由此可见，雍和帝对程瑄和曾正毓还是有些生气的，不过雍和帝别的不好，心胸倒还算宽阔，对于自己宠幸的大臣们他向来不会如何计较，这也是程瑄一直不理会皇子们的拉拢的原因，一个对臣子大度的皇帝还是很受大臣们欢迎的。
雍和帝拂袖离开后，荣威廉看着程瑄和曾正毓觉得心里有点虚，但是接下来他还需要和他们一起商量二甲三甲考生的排名，不能溜走，所以他低咳一声，有些谄媚的对着程瑄道:“丞相大人，接下来的排名还是要以您的意见为主，我们都听您的。”
程瑄知道他什么德行，就一个只会巧言令色，谄媚圣上的小人，不值一提。
他转头朝其他几个没有出声的官员笑着道:“几位大人，接下来我们便一起商量剩下的排名好了。争取今日之内把名次排好，明日便能叫填榜官填写发榜了，想必那些个考生都等不及了。”
其余几位大臣都笑了，他们都是过来人，自然能理解这种激动又迫切的心情，他们点点头，继续忙排名的事情。
第二日
天还未亮，三百名考生便已经在太和殿外等候。
礼部的官员在维持现场的秩序，林景的位置挺靠前的，他能够清晰看到殿内的布置，很多宫仆在走动摆放物品。但是他们没有发出杂声，动作很是干净利索。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亮了，四月天还没有到热的时候，一丝凉风吹来，林景轻轻吐出一口气，科举之路的最后一步，他就要踏出去了。
很快，许多官员簇拥着雍和帝走进殿内，没多久一个尖利的喊声传了出来，“雍和二十年传胪大典正式开始！”
所有考生凝息屏气希望能听到自己的名字。
很快，尖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宣雍和二十年状元吴越进殿！宣雍和帝二十年状元吴越进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