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新羽 (舒白念)

王二就是在此时，心念一动，将那罗思雨弄到此处，让她传染上疫病而死，岂不是既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会弄脏了手吗？

这才有了昨天那一幕，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夜，这院子里没有再抬出死人，不过王二很有信心，罗思雨比旁人还要瘦弱，即使有人能扛过疫病，那也绝对不会是她。

每一个军卒都不能擅离军营，昨天几个马倌都看到罗思雨是被王二弄走的。他也不隐瞒，已经向将军做了报备，就说罗思雨胡乱跑动，误入关着病人的庄户，已经被人家关起来了。

崇飞虎知道这里有瘟疫病人，也吃了一惊，随即才明白，这一定是最早发疫病的那些人，松原县令害怕疫病扩散，所以将他们送出县城。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军队遇上。

崇飞虎皱眉道：“那就不要让那个罗思雨出来！咱们离开的时候，你再去问问她的情况。”罗思雨本来就是他要处置的人，陷在这里也无妨，只是其他军卒还是要小心，不可再靠近那里。

王二这才放心，知道将军默许了他的小把戏。眼瞅着一早晨都没有抬出什么尸体，王二这才恨恨的吐出自己口中的草根离开。完全没有看到，有人往院中送进去了一些东西。

崇飞虎本打算在这里略略休整就离开，一封军报又打断了他的行程。松原发生瘟疫的消息被送进帝都之后，皇上命最近的军队来维持秩序，恰巧崇飞虎行军到此，兵部就将这份差事派给了他。

附近的几个郡县已经开始给崇飞虎运送粮草补给，他也命手下加固营房，搭建马棚，做好常驻的准备。

外面发生的事情，罗思雨一点都不知道，她正端着甘草绿豆汤在给大家分发。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问道：“哥哥，喝了这个汤，是不是我很快就能回家看母亲了？”

罗思雨微笑点头：“是啊，二丫你感觉不是好多了吗？”绿豆甘草熬汤，能有效的解开这些人身体里的毒素，自然感觉一天比一天好。

古代的医术落后，松原县一夜之间病倒了无数人，大家都认为是疫病来袭，县令顾宁一边急报朝廷，一边将最早发病之人送出县城，关在城外的庄子里，以免留在城中感染更多的人。

几个年龄大些的老人家，端着甘草绿豆汤，一边喝一边问道：“小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是中毒而不是瘟疫呢？”

罗思雨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我以前在家中遇到过这种情形，知道甘草绿豆汤可以解毒，就忙着弄了一些，果然大家喝了有效。”

这时一个老太太抹起了眼泪：“小哥，你如果早点到松原就好了，那老身的几个小孙女就不用死了！”

罗思雨又安慰那老太太一阵，这才将锅碗收拾干净。她昨夜没有回营，想必那王二也不会据实回报自己的情况，不知道崇飞虎会不会又给她安上什么罪过。

罗思雨跟守门的人商量：“大叔，这些人并不是瘟疫，不会传染的，我如果再不回营，恐怕会有杀身之祸，请您放我回营！”

守门人是这庄子上的民夫，他们面面相觑，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小哥，那可不成，县令老爷说这些人是瘟疫！无论如何不可放出去，你就不该来这里，现在也不能出去，否则县令老爷怪罪下来，俺们可担待不起。”

罗思雨扁扁嘴，心道如果真的是传染病，你们也跑不了，她情知这些人只认死理，多说无益，这才又要了些甘草绿豆明天煮汤。如今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只能先等着。

这些人中毒时间长了，不好驱毒，只能慢慢来。那些早早死掉的病人，应该是急性中毒，又没有得到有效医治，所以才死的。

罗思雨很奇怪，到底是什么毒源，才能令一县百姓受害呢？她详细询问了那些中毒的居民，得知松原县城旁有一条柳叶河，是渭江的支流，许多家中没有井的就去柳叶河中取水。

这些中毒的居民，都是在柳叶河中取水的。这就很明白了，柳叶河被污染，随着时间的推移，污染可能会减轻，但是污染源不除，还是会继续毒害松原居民。

罗思雨思量一阵，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是不是用甘草绿豆煮水，就能救回我的母亲？”

罗思雨回头一看，却是二丫。二丫手中拿着一包甘草绿豆，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罗思雨问清楚二丫母亲的情况，得知她母亲在县城东门居住，每天给别人浆洗衣裳为生，她们家正是饮用柳叶河的水。

二丫家是最早发病的一批人，家中人都是一样的症状，呕吐腹泻发热不止，官府本要将二丫一家都送走，因为她家有个腿脚不便的婆婆，这才将二丫的母亲留下了。

罗思雨沉吟一会，这才对二丫说道：“这病是因为河水有毒引起的，你到了庄子上，喝得是井水，再加上我给你服用了这甘草绿豆解毒，因此才恢复得这么快！“

“但是松原县不知道河水已经被弄脏，那么你母亲和婆婆还在喝这个水对吧？那就很危险了，必须尽早让她们知道实情，才能救回性命。”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无药可治了。

二丫黑黝黝的眼睛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哥哥，那我该怎么办？”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二丫家的情况很特别，如果她的母亲继续喝柳叶河水，那么早晚难逃一死。二丫是个女孩，年纪还小，就算是逃过了这一次灾难，也摆脱不了为奴为婢的命运。






第十二章 知真相顾宁上门


罗思雨思忖了片刻，招手让二丫过来，凑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

现在民风淳朴，虽说县令大人送人过来的时候，说明了这些都是瘟疫病人，这庄子上的族老还是每天命人给他们送饭，瘟疫要人命，那是天意，老百姓可不能做有伤阴鸷的事情。

送饭的时候，几个老婆婆叫住了那村汉，跟他说屋子里太冷，想要些柴火木炭取暖。村汉无权做主，但是又不能不理睬这些老人，只能放下饭桶，跟她们解释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溜了出去。

二丫就如同寻常庄户人家的小女孩一般，并不引人注意，她很轻松就离开了庄子，朝着松原的方向走去。在官道上遇到了一辆给松原送菜的牛车，赶车的老汉心地很好，听说二丫要走到松原县，大方的让她搭车。

黄昏时分，二丫跟着送菜车进了松原县东门。

松原县令顾宁进士出身，这是他来到松原第二年，没想到竟然碰到了瘟疫。疫情初起的时候非常猛烈，一下子就死了几百个人，顾宁虽年轻，但是也没乱了阵脚，他紧急将死亡最密集地区的人口送到城外的庄子，又封了城门，这才赶着向朝廷报备。

这几天朝廷派来的医官还有药材都到位了，但是竟然没有人能诊出这种疫病到底是什么。

顾宁采取的预防和治疗手段有效果，这几天倒是没有新增的患者，但是最早发病的那一批人，吃了朝廷医官开的汤药，病情没有丝毫起色。

顾宁自己也略通医术，知道这些医官并没有诊断清楚。所以眼下虽然新增的死亡人数并不多，他还是不敢开城门，害怕疫情死灰复燃！

城门不开，老百姓的生计就会受到影响，而且那些原本在柳叶河中取水的居民，现在只能向有井的居民买水，或者走很远的路，去县衙的几口免费井打水。时间长了，大家难免有怨言。

顾宁也很头痛，正在为难之际，却遇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城中的甘草和绿豆突然成了紧俏商品，几个店老板纷纷来县衙状告同行哄抬物价。

松原虽然封了城门，但是外界的补给一直没有断，而且目前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物价飞涨的道理。而且涨价的还是甘草绿豆这样普通的物事。

细审之下，顾宁才掌握了实情，城东的人家，是疫情爆发最厉害的地方，死的人也最多，现在他们竟然说这一次不是瘟疫，而是中毒，甘草绿豆汤解毒最好。

很多半死不活的居民，本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试着喝了几天甘草绿豆汤，果然慢慢康复。县城本来就不大，更多的居民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购买甘草绿豆，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才造成了目前混乱的局面。

是中毒而不是染疫？顾宁打发走那几个店老板，认真思索起来，这次疫情的确古怪，最开始发病死的人最多，也最集中。后来封了城门，死的人数明显下降，如果将这功劳归到医官身上，那么为什么那些发病却没有死的病人，吃了医官配制的药品并没有效果呢？

如果像坊间传言的那样，是中毒的话，这么多居民中的又是何毒？顾宁百思不得其解，干脆起身去东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