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新羽 (舒白念)

络腮胡子突然扔下罗思雨，飞身上马。就在这间不容发之时，崇飞虎抽出腰间佩刀掷了出去。与此同时，一只雕翎箭从络腮胡子背后袭来，射中了他的右腿。络腮胡子倒在马下，佩刀已经穿透左肩，只余下刀柄颤抖不止。

络腮胡被锦衣卫拖走。崇飞虎忙查看罗思雨的伤口，这伤入肉半寸，皮肉翻起，血流不止，罗思雨疼得脸色煞白。

崇飞虎忙从袖中抽出雪白的汗巾，为她止血包扎伤口。这时楚昊天也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罗校尉没事吧？”

罗思雨的肩膀还在疼痛，对于楚昊天此刻的关心毫不领情，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楚昊天毫不在意，转身观察起庄子里的战局。

崇飞虎是战将，身上携带着金创药，果然上药之后，伤口不再流血。他这才放心，看到罗思雨精神萎靡，柔声道：“思雨，你再坐一会，此间事情一了，我带你离开！”

罗思雨惊魂稍定，忙点头答应。她今天流年不利，差点送命，现在伤口剧痛，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已经有番子进入地道探查，片刻后回复说地道中没有人了，也没有岔道。这时申屠宏已经制服了那两名劲装男，锦衣卫开始收尾。

楚昊天看看罗思雨苍白的脸色，皱起了眉头：“崇将军，这里的公事已经完了，你可以带着人先撤。”从来都是锦衣卫先撤，官军扫尾，今天他破例了。

崇飞虎也不废话，命人整军离开，小亲兵的伤口太深，需要专业医生的治疗。罗思雨挣扎着想要自己上马，却被崇飞虎一把捞起，揽在自己怀中纵马而去。

楚昊天在他们身后眯起了眼眸，脸色阴沉肃杀。

罗思雨的脖子被敷了伤药裹起来，她的颈子纤长柔软，现在裹了一圈纱布，倒也不难看，只是越发显得她这个人伶仃瘦弱。靠在榻上，罗思雨深深自责，她恐怕是大周军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亲兵，不但没有保护将军，还被将军从战场上抱了回来。

王二拎着食盒走进来，一脸不情愿的对罗思雨说道：“吃饭了！你可真够笨，咱们亲兵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今天锐健营的还叫嚣着和咱们比武呢！要是搁以前，他们怎么敢？”

罗思雨慢吞吞走过来，只见王二已经将饭菜摆到了桌上，香浓的肉粥，还有鸡腿和小菜，在军中，这就是上好的饭菜了。王二看着罗思雨艰难吞咽的样子，终于叹口气，将没出口的难听话都咽了回去。

罗思雨很委屈，她本来就不是自愿投军，是被崇飞虎逼得没有办法才来。更不愿成为亲兵，成天在崇飞虎的眼皮子底下干活，还要时时被他调戏。她只想平静度日，熬过了十年兵役就离开。

在龙城锦衣卫所的后院，一株高大华美的玉兰树下，有一个铁门，从这里进去是一个黑暗阴森的所在，墙壁上巨大的牛油火烛整天都在燃烧。这是一个暗狱，就修在卫所的地下。

幽深阴暗的走廊两侧，铁门之后是一间间囚室，里面倒着一个个不成人形的犯人。楚昊天穿着轻薄的曳撒，申屠宏殷勤的陪在他身边。来到了最后一间囚室，那里面吊着一个男人，血污和长发遮住了他的本来面貌。

申屠宏亲自动手，将一桶冷水兜头浇在那男人身上。这男人痛苦的呻吟着睁开了眼睛，对上楚昊天冷冷的眼眸。

楚昊天嘲讽的看了他一眼：“陈总督，人赃俱获，你还不打算招供吗？你监守自盗，贪墨了朝廷五十万两税银，又让自己的家仆伪装成盗匪劫走税银，真是打的好算盘！”

这个犯人正是江浙总督陈汉明。去年北元进犯大周，为了筹募军资，皇帝在富裕的江浙征收了一批税银粮草。就在这批物资起运之后，锦衣卫发现陈汉明贪墨，私吞了税银，用铅锭子充数装上了槽船。

只要截住了槽船，就可以给陈汉明定罪，锦衣卫快马加鞭，就在快要截住槽船的时候，槽船竟然被劫了！船上五十万两税银不翼而飞！这下子是银是铅说不清楚，陈汉明趁机上折子反诉锦衣卫。

他小看了楚昊天的本事，陈汉明的折子还没有上达天听，楚昊天就亲自带着特旨来到江南，依旧用贪腐的罪名抓了陈汉明。陈汉明好歹也是江浙总督，在富庶的江南经营多年，不会这么轻易被扳倒。

他的门生故吏发动朝中关系，还有各地士子，纷纷进言弹劾楚昊天滥用职权，制造冤狱。千禧阁炮制士子万言书，就是陈汉明的本家子侄搞出来的。

楚昊天是皇帝的心腹，但是要制陈汉明之罪，必须人赃并获，朝廷一个堂堂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岂是想杀就能杀的？就在楚昊天寻找劫匪进入瓶颈的时候，罗思雨阴差阳错发现了溶铅池，帮了楚昊天一把。

楚昊天掌管诏狱多年，立刻抓住这个线索顺藤麻瓜，在龙城找到了真正的劫匪，就是隐匿在周家庄子的一干人。其中劫持罗思雨意图逃走的络腮胡子，正是陈汉明的家仆陈钊。






第二十六章 卿本佳人好颜色


陈钊是陈府的家生子奴才，徒有一颗报效陈汉明的忠心，还是抵不过锦衣卫的铁血手段，很快就招认，是陈汉明指使他劫槽船，掩盖税银被偷天换日的真相。

现在楚昊天掌握了人证物证，问到了陈汉明面前。陈汉明耷拉着眼皮子，昔日斯文风雅早就不见，他呵呵笑道：“陈钊被你屈打成招，我清正廉洁，不会做出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

楚昊天点点头：“看来陈总督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好，我索性再留一段时间，将陈家在龙城的班底拔出来！”他微笑着转身，身后陈汉明脸色瞬间衰败。

回到玉兰树前，楚昊天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帕擦手，陈汉明垂死挣扎他不意外，意外的是笼中的金丝雀不肯回来。

他看了一眼恭恭敬敬侍立在身边的申屠宏，开口道：“千结的解药，可是都在你这里？”

申屠宏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西洋玻璃瓶，里面散落着三四粒红色的丸药，他恭敬答道：“这还是没有发出去的，是穆先生手下轻羽的。据说她在任务中失手，已经死了，估计是用不着了！属下正准备回帝都交回镇抚司。”

楚昊天伸手拿过瓶子：“且放在我这里。你联系龙城卫所的人，让罗思雨出来见我！”

申屠宏低下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恭敬的应下。

罗思雨的伤口恢复得挺快，估计是修炼心法的缘故。那心法虽然无法化解胸口痛，却能强身健体。她却很烦恼，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字条，上面写明要她出营一见，否则就揭穿她的身份。

提出这种要求的人，对罗思雨很熟悉，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入军营。大周律中明确规定，女子无故进入军营者死。罗思雨无奈至极，只能趁着崇飞虎外出也悄悄溜了出去。

她对龙城不熟悉，废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字条上说的地方怡红楼。这里是一家青楼，门口一人高的大灯笼已经熄灭，显然早晨是不营业的，但是门口懒洋洋的龟奴看到罗思雨一身戎装，了然的将她放了进去。当兵的来泻火，那是不分早晚的。

怡红楼的内部非常奢华，室内雕梁画栋，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带路的龟奴悄无声息将她领到了二楼甲子号包间。这是夜晚观看表演的房间，有一面墙面对着大厅的高台，装着透明的玻璃，飘着纱帘。窗边站着一人，正是楚昊天，他今天轻衫羽扇，打扮得如同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般。

罗思雨僵立在门口，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对这威胁自己的家伙说什么。倒是楚昊天先开了口：“伤口已经好了吗？来，让我看看。”他一点也不见外，走到罗思雨面前就准备揭开她的绷带。

罗思雨伸臂将他挡住：“楚大人贵人事忙，您找我过来不单是为了看伤的吧？”她身量只到楚昊天的肩膀，需要抬着头跟他说话，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直盯着楚昊天不输气势。

楚昊天轻笑，伸手撩起她一缕碎发：“你在外面逛得够久了，我不罚你，还是回来吧！否则你的身子也受不了，那千结每月都需要一颗解药，你手中还有药吗？”

罗思雨脸色变得煞白，原来她中的毒叫做千结？既然楚昊天知道这种毒药的名称，那么他一定有解毒的办法，是顺着楚昊天的要求投靠锦衣卫解毒，还是坚持本心？

楚昊天也不着急，他微笑着看她，将她脸上的挣扎都收入眼中，当然还有那嫣红的小嘴，妩媚的眼睛。

楚昊天手指轻轻在罗思雨柔嫩的面颊上抚弄：“让我猜猜，你生出了逃离的心思，手里边能存下几颗解药？内功好的鹞子可以扛过去千结发作，这样的人可不多。你是怎么跟他们交换到的解药？一夜还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