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新羽 (舒白念)

卫队长张豪是简亲王昔日在战场上的前锋，随着简亲王一起退回朝堂，这些年被拘在王府的小院子里，早就憋出了一股子火气。

现在得了王爷的吩咐，张豪摩拳擦掌，喆喆笑着，也把侍卫们集合起来训话：“兔崽子们，素日大家打着王府的旗号称王称霸，今天见真章的时候到了，把你们平素的威风都拿出来！”

王府的侍卫，多半是跟着简亲王上过战场的老兵，现在都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经验丰富，他们早就看出来今天必定有一场恶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人顿时齐声应道：“誓死效忠王爷！”

做了动员之后，院子里的男人们都热血沸腾动了起来。然而在驿馆之外，隔着长街相望，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这条街上黑压压的站着许多人，这些人中有身着官服的捕头捕快，手里边阴森森的挥舞着铁尺铁链，腰间的刀片雪亮。还有青衣短打的汉子，既像护院又像镖师，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

隔着一堵院墙，墙里和墙外的人都在等着天黑。

夜色慢慢降临，莹白的月亮升起，今夜不但是满月，而且天空晴朗，想要趁黑打劫的愿望注定要落空。虞城太守恨恨的抬头看天，那胖乎乎的模样颇为讨喜。

今天的对手非同凡响，沈毓亲自坐镇，他恨铁不成钢的踹了太守一脚，“还在等什么？”

“哦，”太守如梦初醒，忙大声下令，好在这里距离驿馆还远，否则沈毓真想揍这个蠢太守一顿。

主官的确是蠢了一些，那些虞城的捕快地痞还算是利索，他们都换上了软底靴子，为的就是行动悄无声息。虽说大家都认为简亲王在抓人起赃之后，会防范虞城反扑，但是万一王爷疏懒，根本没有设防呢？

所以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就打草惊蛇，这些人小心翼翼朝着驿馆靠近，这一条街早就被清空，此刻没有一个行人，地痞小偷们走在前面，一声清脆的咔吧声打破了平静，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一个混混踩断了枯枝，他暗骂一声晦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继续向前，他的脚再次踩下，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爆炸的声浪将他的残肢抛向四面八方。

有人感觉脸上滴落温热的液体，稍候才反应过来那是同伴的血肉，随即爆发出一阵阵鬼哭狼嚎。

这支队伍已经没有了当初整肃的样子，那些小偷混混抱头鼠窜，试图逃离长街。这还不算结束，爆炸声此起彼伏，不断响起，每一声都会收割掉一大批生命。

那些还活着的人不敢再跑动，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地。

这群乌合之众的领头人，是虞城的捕头，看到这种乱象，他忙向太守求助。

太守自己也被吓得尿了裤子，抖动着上下嘴唇，没有说出一个字。

“逃跑者杀，怯阵者杀！”沈毓恶狠狠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

这时候爆炸已经结束了，捕头带着几个心腹，冲着龟缩不强的人们，恶狠狠的喊出来沈毓的命令。

众人麻木不仁的听着，不是他们不怕死，而是作为一个底层混混，刚才经历的场面超出了他们的接受能力。

捕头一狠心，亲自拿刀砍翻了两个吓呆的人，局面才再次被掌控。

虞城准备的人手充足，将那些踩了炸药的兄弟拖到一旁，队伍不见得减少多少，依旧是黑压压一片向着驿馆进发。






第二百一十八章暗夜厮杀终分晓


驿馆在月色下，黑沉沉的就像一条船，而这船随时可能会在人海中倾覆。偷袭再也不可能了，在捕头的鼓动下，人们索性来了一次冲锋，一边咿咿呀呀的喊着为自己壮胆，一边向着驿馆冲过去。

有几个抬着撞木的汉子冲在前面，他们沉着声，一言不发的往前冲，准备当先撞开大门。突然一个东西被丢到了撞木底下，众人还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就再度被爆炸的冲击波摔倒在一旁。

这是锦衣卫从海商那里买来的武器，可以远距离投掷，现在不遗余力的都丢在了虞城捕快中。又是一阵狂轰乱炸。

这一场袭击结束之后，虞城集结起来的大部分人失去了战斗力。其中炸死炸伤的有一些，还有一些，则是被吓傻了。

这时双方还没有真正交手呢，沈毓站在长街的阴影之中，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虞城的人虽然多，却是乌合之众，现在被捕头逼迫着向前走，不像是去进攻，倒像是去送死。这些人战战兢兢，没有走多远，就被驿馆墙头射来的冷枪冷箭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二去，等到双方真正交手的时候，巨大的人数差异已经不存在了。驿馆内的汉子们憋了半夜，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而虞城众人，只想早些结束这噩梦般的夜晚。

这一场搏杀，双方都拼尽了全力，显然驿馆中的人技高一筹，刀剑齐鸣，暗夜被厮杀声撕裂，许多老百姓听到影影绰绰的声音，吓得关门闭户，无法安眠。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双方才分出了胜负，驿馆中的人以绝对优势取得了胜利。

驿馆周围的地面洒满了鲜血和残肢，沈毓已经趁乱跑了，申屠宏亲自抓了虞城太守，也不审问，就让他跟那些活着的捕快混混跪在一处。

简亲王走出了驿馆，看着面前修罗场一般的情形，他吩咐道：“将虞城太守带上城墙，向百姓谢罪！”

虞城外的百姓，围城已经很久了，简亲王希望能够借此平息他们的怒火，消弭这场祸事。

申屠宏领命而去，不多时，虞城外就传来了欢呼声，显然太守已经伏诛。制裁虞城太守的行为虽然大快人心，却不合律法。

简亲王深谙朝堂上的门道，知道将太守带回帝都审理的话，反而无法让其伏诛，还不如就在虞城杀了太守。

显然简亲王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围城多日的乡民们，在看到了虞城太守被杀之后，又见到了韩少华，大家都哭得涕泪横流，散去了胸中的块垒，这才慢慢散去。

楚昊天派出了快马，追踪沈毓，希望能将他击杀在路上。如果被这个祸害跑到帝都，皇帝就会提前准备，势必风波再起，麻烦不断。

这时搜查沈毓住处的申屠宏回来了，他脸色铁青，手里拎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

楚昊天脸色变了变，挥手令众人退下，这才将那黄绢呈给简亲王。

简亲王打开黄绢，认真将里面的内容看了好几遍，这才递给楚昊天，苦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是眼中钉，你也看看吧。”

楚昊天莫名其妙，接过来一看，跟他估计的一样，这是皇帝写给沈毓的密旨，就是内容他实在没有想到。

皇帝在这道旨意中说，沈毓按照计划行事，将韩少华带回帝都治罪。不论是谁阻拦此事，均以同犯论处。

看来沈毓果然是握着尚方宝剑，只是时势弄人，他没有机会亮出这份东西。

简亲王和楚昊天都是在虞城发生民变之后，才赶过来的，因此皇帝并没有在旨意内提起。

楚昊天看完了旨意之后，思考了很久，才开口道：“王爷，只怕帝都咱们都回不去了。”

简亲王也叹息一声，眼睛看着天边的红霞：“太阳就要升起来了，就快到中秋了吧？”

楚昊天咬了咬牙齿道：“王爷，其实我与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我自然知道，否则怎么会与你一起做这桩大事！”简亲王回答得很肯定。

楚昊天脸上露出喜色：“王爷，……”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眼睛却满怀希望的看着简亲王。

简亲王不为所动：“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不会做乱臣贼子。”

“王爷，您已经数次遇到危险，难道您就不生气吗？”楚昊天也不着急，苦口婆心的劝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改朝换代？楚昊天，我敬你是个人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再也不要说出口。”简亲王转过身，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至于我，生死有命。”

楚昊天低下头，“是的，王爷，属下逾越了！”他的声音很恭敬，同样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此刻朝阳初升，天地间霞光万丈，这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却沉默不语。又是十万两白银，这笔钱出自皇帝的内库，本来目的也不是为了犒劳卫所的军士。现在这样过了明路，势必要发到军士们手中。

这个消息传回帝都的日子，就是皇帝龙颜震怒的日子。楚昊天只是胁从简亲王做事，也许还能逃过这雷霆之怒，简亲王却首当其冲，一定会被皇帝迁怒。

简亲王这些年，从未做过对皇帝不利的事情，他一直兢兢业业，不结党营私，也不贪污舞弊，算得上是一个贤王。即便如此，皇帝还是不放心，存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想要偷偷取了简亲王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