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新羽 (舒白念)

崇飞虎皱眉不语，他并不关心楚昊天的死活，甚至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也希望楚昊天早点死掉。不过这件事是罗思雨所托，他还是要为她争取一番。免得她又哭得泪人一般，伤心难过。

“末将以为，还是应该信守承诺，在外策应，接应楚昊天回国，至于首辅大人所说的谋逆，等他回来再审问定罪也不迟！”崇飞虎一板一眼的说完这些话。

沈毓嗤笑道：“跟一个叛贼谈什么承诺？他若是死里逃生，能回到大周，面临的也是牢狱之灾，难逃一死。我看北元人已经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了，诸位还是整肃军队，准备撤军吧！”

韩少华恳切的看向简亲王，希望他能有不同的论断。作为一名军人，还有什么能比大败敌军，建功立业更加诱人的事情呢？

简亲王面沉似水，他严肃的看向沈毓：“你说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可有诏书？”

沈毓愣住：“没有，皇帝是口谕。”

简亲王点点头：“那就是说，这件事也有可能是你杜撰出来的？”

沈毓愣了一下，随即赌咒发誓道：“微臣对大周，对皇上一片忠心，天日可鉴，绝对没有说谎编排此事，请王爷明鉴！”他确实赶了不少坏事，但是还没有胆量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呢。

简亲王一脸犹疑：“万一你在说谎，大军后撤，失去战机，这个责任谁来担？”

沈毓急得几乎要抓耳挠腮：“那依王爷之见，要怎么才能证明这件事？”

“自然是你上书请旨，否则这血海干系谁来给你担着！”简亲王说得十分肯定，不容置喙。韩少华与崇飞虎均赞同的点着头，等到沈毓的书信送进皇宫，旨意再发到阴山，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十多天，这段时间足够向前推进数百里，杀敌数万。

沈毓当然知道这个时间差，快一点的话，足够打好几场仗了。可是简亲王一脸正气的看着他，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知道自己再次败下阵来，只能叹息一声道：“微臣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请旨！”

他挫败之极，转身离去。

帐中三人并没有弹冠相庆，恰恰相反，他们目露忧色，沈毓自然不敢在这事上说谎，那就是皇帝决定撤军，若非是昏聩，他们想不出其他理由，能令一国之君做出这种糊涂举动。

想到大周的国君竟然如此糊涂，三人又是悲哀又是愤怒，可惜国君是天命所归，他们无法选择。简亲王率先打破这僵局，他轻咳一声道：“二位，时间不多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言罢起身离去。

韩少华与崇飞虎对视一眼，均躬身道：“王爷心怀天下，是我辈楷模！”

从这一天开始，大周军似疯魔一般，加快了进攻的速度，完全不在乎给养能否跟上，也不在乎兵力耗损。全军上下，只有一个理念，那就是血洗北元。

罗思雨能感觉到进攻节奏的改变，这对于楚昊天的计划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就是无法安定，而是惶恐非常。

自从那一夜拒绝了简亲王的求欢，简亲王就对她淡淡的。她心里有数，轻易不向他开口，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终于问出了口。

“你想知道楚昊天的情况？”简亲王抬眼望向她，狭长的眼睛中闪着寒芒，她知他不喜，还要冒着被嫌弃的风险询问楚昊天的情况，看来她心中那人就是楚昊天了。

“是的，他救过我，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她竭力找着理由，虽然自己都觉这理由苍白无力。

简亲王不置可否的笑笑：“让你知道也无妨，目前我还没有得到楚昊天的消息，而大军就要撤军了！”

“什么？”罗思雨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她顾不得简亲王高兴不高兴，追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是与楚大人约好了，要追击北元残部，帮助他脱身么？”

“楚昊天被皇帝宣布为叛逆，已经罢免了一切官职，不再是楚大人了，”简亲王怜悯的看着脸色苍白的罗思雨，“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如今沈毓已经请到了撤军的圣旨，那旨意就在路上，可能这一两天就到了。”

“圣旨一到，大军即刻准备回朝，谁也不得拖延。”

罗思雨花容失色，终于忍不住跪倒在简亲王的面前，她珠泪盈盈：“王爷，求求你救救楚昊天，他还没有回来，大军一撤，他再也无法从北元脱身，必死无疑！请你从中斡旋，再为他争取几天时间！”

简亲王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女子，心底有一丝柔软被触动，当初他如果不是那样急色，小曼应该还在吧！

简亲王伸手扶罗思雨起来，安慰道：“这件事并非我能左右，这是皇帝做的决定，我会尽力拖延，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如果在此期间，楚昊天还是没有回来，那么我就帮不了他了。”

沈毓为了达到让大军后撤的目的，动用加急将请旨的书信送回帝都。皇帝很给他面子，迅速下了撤军的命令。可惜，八百里加急全靠人力传送，当命令就快到达阴山的时候，送信的人不知所踪，就连马儿都不见了。

沈毓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命令，又一级级查回去，这才发现问题端倪。他知道此事有人捣鬼，只能咽下这口气，继续请旨。

就这样一来二去一耽搁，足足二十多天过去了，大军又向前推进了五百里，已经快打到北元人的王庭了。就在此时，撤军的圣旨姗姗来迟。

北征的元帅前锋还有主要将佐，均是脸色阴沉，在香案后跪接圣旨。只要再加把力，就可以打入北元王庭，扶植新君，让北元变成大周的附庸，现在都被这旨意破坏了。

大家都想不明白，皇帝为何放着这就要到手的富贵不要，反而变相的相助北元，但是君父旨意如此，谁也无法违拗。

简亲王面色如常，接了旨冷笑数声离开。从这一天开始，大周军停下了进击的脚步，开始拔营，准备后撤。

在这段偷来的时光里，罗思雨望眼欲穿，可是楚昊天还是没有回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地悠悠心向晚


这一次大周军抗击北元大捷，捷报传回帝都的时候，举国欢庆，为勇敢的军队欢呼，各种歌功颂德的奏报纷纷送到了御前。皇帝也很高兴，大周素来积弱，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反击战不但赢了，还赢得这么漂亮。

沈毓说，既然已经驱除外敌，那就该早早收兵回朝，避免大周军死伤惨重，如今大周财政紧张，税赋很难收齐，送往前线的粮米都是向商人赊借的，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来还。再这样耗下去，只怕皇帝秋猎的开销都没有了，更别提修筑行宫。

沈毓寇若悬河，大致算了一笔账，十二万大周军，加上战马，在前线一天的开销，就相当于修建一座宫殿的费用。一想到这么多钱都被军卒们在前线吃掉了，而且打下来的土地都是大周人不稀罕的草场，皇帝就觉得心口痛。

在宫中，皇帝最喜爱的沈贵妃，早就娇嗔着要修建温泉行宫，这件事皇帝也很向往。一想到可以和爱妃在温泉中洗澡玩耍，他就觉得自己恢复了活力。可惜，因为有战事，他现在不能从户部抽调钱粮。

身为天下至尊，最喜欢的事无法去做，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所以大军回朝，这是一定的，而且越早越好。

与朝中欢欣鼓舞的气氛不同，大获全胜的大周军并不高兴，相反，气氛还有些压抑。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却被一张薄纸召回，这种感觉已经不是遗憾所能描述的了。

罗思雨没有等到楚昊天，她夜夜以泪洗面，人变得苍白憔悴。简亲王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博学多才，知道这种悲伤抑郁的情绪不释放出来，很容易生病，这才没有过多干涉此事。

终于回到了帝都，按照崇飞虎战前提出的要求，她此次随军出征，归来后，要回锦衣卫报到。可是如今的锦衣卫已经换了指挥使，她回去有何意义？

正在她难以决定去留的时候，崇飞虎和简亲王都向她发出了邀请。对于崇飞虎，罗思雨不想与他再有纠葛，他背弃过她，又数番出手相救，两相抵消，恩怨全无。

简亲王那里，更不是好的去处，她再依附于他，只有变成他的禁脔这一条路。

看着帝都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罗思雨第一次觉得非常凄凉，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安身之所。

来到了帝都之后，锦衣卫换了主人，大门紧闭，再也不是罗思雨遮风挡雨的所在。她只能借住在简亲王的府邸。大军刚刚回朝，皇帝各种封赏不断，简亲王每天都很忙，无暇顾及她。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竟然接到了锦衣卫的通知，让她前去报到。送来的文书上，还写着轻羽的名字，全称是蝶部三十二号轻羽。罗思雨这才意识到，当初楚昊天争取让她留在帝都，暴露了她的身份，已经为今天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