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素鸢)

　　有时候穆鸢心里也在思量，当初她是怎么写出这么一对儿极品的，祸害了一帮好姑娘，最后还祸害到朝堂上去了，如今想来果真现在的种种皆是报应了。
　　穆鸢撂了茶盏，远远瞧着常远已经往书房那边走去禀报，想着萧宇承只怕等会儿就会过来，她便笑着对如烟道：“我瞧着这王府里面可是安静得很，一点都不热闹的。莫不是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说话吗？”
　　如烟闻言却是摇摇头，今儿个本来是萧宇承的休沐，往常这种日子王府里总是热闹的。哪怕是宋婉言不在府中的那些日子，这阖府上下都会为了萧宇承一个人忙碌起来，英姿也会送些吃食玩意的东西来给萧宇承，以求固宠，来来回回的倒也热闹。
　　但随着昨天宋婉言的回府，一切原本的平衡都被打破。系序记才。
　　那些下人奴才本就是不喜欢宋婉言的。纵然没人给出过明确的话来，但是他们却能有所分辨，当初宋璃在的时候待遇赏赐着实是丰厚的，可是到了宋婉言管家的这段时间就彻底越来越过的紧紧巴巴。
　　最近这财政大权被萧宇承转到了常远手上，虽然常远并不懂得什么手段，但是开源节流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故而上个月月例拿的倒是比以往多了些。
　　他们卖身为奴，所谓的不也就是那几个银子？
　　这会儿宋婉言回来，那些奴才心里都是惴惴的，不知道是否又要回到当初的模样。
　　而后院的几个主子更不必说，英姿虽然直爽却也不傻，宋婉言回来了，也就意味着她的专宠要戛然而止，英姿也不去出这个风头，只管关进了院门闭门不出，着实是老实得很，而这番举动其中也是有着如烟的授意，如今英姿分外听如烟的话，自然是看不到人影了。菱角因着与宋婉言闹出过一段是非，也是不想出来扎眼。
　　结果就是这么诺大个王府冷清得很，瞧上去着实是有些冷清的。
　　如烟并没有把其中缘由桩桩件件的给穆鸢说，虽然知道未来只怕要在穆鸢手底下讨生活，可是如今乱嚼舌头还是会招人厌烦，如烟只管岔开了话题道：“公主今儿来的倒是巧的，王爷正是休沐的时候，若是以往王爷公务繁忙，只怕还是瞧不见的。”
　　穆鸢闻言倒是笑了笑，转了转手上的茶盏，而后笑着道：“不是我巧，而是如烟你入宫的日子好得很。”
　　如烟笑了笑，只管低了头不言语。
　　穆鸢却不想就此打住，她又转了转手里的茶盏，轻声道：“如今这后院里面的人听起来少得很呢，”一句话，让如烟抬了头，颇有些紧张的模样，可是穆鸢却依然是笑容浅淡，“我倒是觉得王爷这般尊贵的身份是要有多多的女人才是。”
　　如烟嘴角动了动，她本心是不愿意的，这话说出来也有些踌躇：“莫不是提亚的贵人们都是妻妾成群？”
　　“提亚男子无论贫富均是只有一个夫人的。”穆鸢却是笑着看了如烟一眼，“但我瞧着大周不是这般，看来是喜欢热闹，想来也好，人越多可不就是越热闹么。”
　　一句话，让如烟没了言语，却在心里记下了穆鸢这个脾气。
　　分明是个不懂得什么叫嫉妒的女子，但就是这样的女子才可怕的。她能轻而易举的推出去旁的女人，也能随随便便看开了男人，无惧亦无忧的。
　　穆鸢脸上的笑意没有散去，而是接着淡淡道：“与你看来，英姿如何？”
　　这句话问出来哪里像是寻常公主会拿来询问王府侍妾的，分明就是大妇询问妾室的话。
　　可如烟却是直接开了口，没有丝毫犹豫：“英姿性格爽利，姿颜甚美。”
　　穆鸢又转了转茶盏：“菱角呢？”
　　如烟抿抿嘴唇，轻声道：“妾身没有怎么瞧见过菱角侍仪，不敢随便揣测。”
　　穆鸢笑了笑，而后抬起眼皮瞧着如烟，轻声问道：“那，你又如何？”
　　如烟闻言却是手猛地一蜷，一双羽睫微微颤抖。如烟是个聪明人，正因为是聪明人所以她能大概明白穆鸢此言的意思，穆鸢好似是瞧中了她，而这个瞧中的意思便是要扶了如烟。
　　可是如烟却是不懂得，这位尔雅公主既然知道自己要入了瑞王府，又为何不自己固宠却要扶了旁人。
　　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让如烟细细思量了，这是个机会，而且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烟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个家事平庸的女子，当初被抬进了瑞王府也不过是柳贤妃要给宋婉言一个警告，换言之，宋婉言嚣张一日，柳贤妃便会支持如烟和英姿一日。
　　相辅相成的，一旦有一天宋婉言倒了，那么在柳贤妃眼中英姿和如烟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到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就会变成普通的两个后宅女子，没有公众高位妃嫔的支持，也没有外面的家族支援，即使有容貌有手段，可是一旦红颜老去，等待他们的也只会是孤独终老罢了。
　　如烟看来，只要穆鸢能进来，那么宋婉言就必然是要倒下去的。
　　与其等着被柳贤妃放弃，倒不如自己找个出路，而现在穆鸢就坐在如烟面前给如烟指了条明路，她哪里有不愿意的。
　　现在应承下来便有了未来王妃的庇护，就算穆鸢有了什么变故，自己也可以另择木而栖，若是不答应那边是一丁点儿机会都没了。
　　如烟也就不再多想，只管站起了身，将双手交叠放在腰侧，而后轻轻地曲起了膝盖矮了身子去，行礼道：“妾身原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穆鸢用帕子轻轻地在指尖转了转，眼中露出了几分笑意。
　　“和聪明人说话总归是要轻松些的，起了吧。”见如烟起身，穆鸢指了指身前的石凳，在如烟重新落座后穆鸢才淡淡道，“这段日子只怕王府不会太平，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瞧着就是。不过有些旁的风声你也就添添柴火便是了。”
　　如烟并不知道穆鸢所指的风声是什么，但她低了低头，只管应下了。
　　穆鸢笑了笑，这是她第一个没有用任何法术便能收到身边的人，即使知道如烟是个只要见事情不对便能撒腿就跑的额女人，但穆鸢依然是有些得意的。
　　她这种得意就轻而易举的写在脸面上，幸而有一道面纱遮挡，倒也不至于在如烟面前破坏了她的高深形象。
　　这时候，远远地能瞧见常远那圆胖的身子已经朝着这边而来，穆鸢直接撂下了并未碰过的茶盏，站起了身。背对着小径的如烟见状也慌忙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穆鸢身后，瞧上去就好似以穆鸢为尊一般。
　　穆鸢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眯起，弯弯的，好似一弯新月一般。
　　她的目光并没有定在常远身上，而是往他后面瞧去，一眼便看到了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萧宇承今日因着是在府中休沐，故而身上所穿的也不是往日间的深色锦袍，而是月白色的长衫，看上去清爽灵便，料子也是上好的，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可是单单看上去未免有些单薄了些。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董黎轩更为出挑些，董大人虽说是文人却也是会些武艺的，穿起衣衫来自然是好看得很。如今他是直接从宫中而来的，身上穿的乃是正品官服，玉带缠腰，墨蓝锦袍披身而下，上面的暗黑色纹路勾勒出来的乃是富贵纹，而高高束起的头冠露出了男人的整张脸，那双斜飞入鬓的长眉着实是好看的紧。
　　穆鸢见状便是笑起来，倒是没想到董黎轩也是在的。
　　萧宇承自然也瞧见了穆鸢，今日穆鸢专门打扮了才来的，一身大红裙裳，并非是提亚的服饰，而是大周汉人女子喜欢的服饰，可穆鸢却把袖口改的极大，看上去飘飘扬扬，迎风而立的时候尤为飘渺的。而那显眼的火红色尤为显眼，发间斜斜的插着的金钗衬得女子贵气逼人。
　　这般美得近乎嚣张的装扮直接遮盖住了身后的如烟，让她显得越发不起眼起来。而如烟导师满意这时候的状况，只管行了个礼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低了头，努力缩小存在一般。
　　穆鸢对着萧宇承素来是没什么礼的，让她为了这个男人屈膝是门儿都没有的。这会儿穆鸢也是笑着站在那里，知道萧宇承走到近前方才开口道：“常公公说你在府里的，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我等的都厌烦了呢。”
　　这话若是旁的女子说出来，萧宇承恐怕就直接甩袖离去。但是从穆鸢的嘴巴里说出来却好似娇憨一般的好听，即使是心中对着穆鸢有几分刻意疏远的萧宇承也是不自觉的抬了头，瞧着花厅中女人那双弯弯的眉眼，道：“本王有些公事。”
　　穆鸢眨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捏了捏帕子，而后道：“原来是尔雅打扰了你的。”说着，她把眼睛转向了董黎轩，“原来你与董大人有公事啊。”
　　董黎轩听了这话倒是愣愣的，一双眼睛看着穆鸢一眨不眨。
　　事实上董黎轩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按道理说，他与萧宇承的关联是不能过于密切的，负责了宫中各位主子安危的董黎轩出入的忌讳总是记得清楚的。
　　只是董黎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了尔雅公主的名字便跟了来，如今被穆鸢瞧着，他也就只能绷紧了脸面，站在萧宇承旁边一言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