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侍候着的李嬷嬷和丹玉刚要施礼，慕容楚将食指竖于唇上，示意她不要作声。小丫头难得一见如霁月般娴静的模样让他有了片刻的失神，就那么负手立于门口，直直地看着她。
许是一种颜色绣完了，就见她取过纱剪仔细地贴着花绷上的绣布将线剪断，又将花绷移开些距离，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一个下午，虽然仅仅绣了一片莲叶和半枝花蕊，莫璃还是觉得很是欢喜，端祥片刻，一抬眼才看到慕容楚立于门边，一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站在那儿干嘛？怎么不进来？”莫璃放下手中的花绷，从李嬷嬷手里接过挑好的丝线，穿进针眼内，又执起了花绷。
慕容楚挥了挥手，丹玉和李嬷嬷连忙识趣地退了出去，这才走到莫璃身边坐下，扶着她的手看花绷上的图案：“娘子今日怎么有此雅兴，居然做起了女红？”
“我想给宝宝做个肚兜。你看看，好不好看？”莫璃将针插回到针插里，手不自觉地抚在小腹上。
慕容楚从她的身后环住她，覆上她的手，下颚担在她的肩窝上，轻声道：“好看，娘子做什么都好看。”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让莫璃不禁身子一颤，瞬间红了脸颊。
“娘子的脸怎么红了？”慕容楚侧目看到染了红云的俏脸，语气中带着戏谑，声音也更柔了些，还有意将唇轻触上已经红了的耳珠。
“那个……你别离我这么近。”莫璃有些无措。
慕容楚勾唇浅笑道：“娘子最近惧寒，为夫不过是怕娘子冷，所以靠近些。娘子不会因此想些不该想的吧？”
“你……你……”莫璃因为窘迫，脸更红了几分。
慕容楚也不再逗她，坐直了身子，从她手里拿下花绷，放回到针线笸箩里：“晚膳想吃些什么？我吩咐人去做。”
难得莫璃听到“吃”没觉得恶心，她歪着头想了想，扁了扁嘴：“还真没什么想吃的，要不然就干脆来碗青菜面吧，不要太油腻的哈。”
慕容楚无奈地摇头叹息，好吧，青菜面就青菜面，虽说寡淡了些，也比什么都不吃强。
吩咐下去，李嬷嬷却有些为难，这大冬天的，哪里有青菜呀！琢磨了半天，只能用窖藏的白菜了。怕味道太清淡，又怕过于油腻，只在面汤里勾了些鸡汤，只取白菜心里面的嫩叶，再撒了些葱花，一碗面总算是做得了。
将面送到屋里，李嬷嬷有些忐忑：“小姐，现在没有青菜，我就加了些白菜叶，你尝尝，若是不爱吃，我再做别的。”
慕容楚亲自拿了小碗给她挑出一缕面，稍微凉了凉这才送到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莫璃接过碗筷，她可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被喂食。
一口面混着白菜叶吃进去，大白菜终归没有绿叶青菜的那种清香，不过也算可口。
“挺好吃的，不用再做别的了。”莫璃笑了笑，李嬷嬷也终于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碗面吃了一半，这算是莫璃最近一段时间吃得最多的一次。吃完除了觉得胃有些胀，并没有恶心的感觉。
吃了沐青云带回的药丸，莫璃真的就没有再吐过，不过胃口却依旧不是很好，肉是一点儿都不能吃，鱼只能少吃几口。这个季节除了大白菜和萝卜也没什么青菜，这让慕容楚再次犯了愁。
这天中午饭桌上终于出现了一盘久违的青菜。绿绿的菜叶用水焯过，上面点缀着干红椒和芝麻。
莫璃尝了尝，酸甜清香，不由得食指大动，边吃边问：“这蕹菜是哪里来的？”
慕容楚见她吃得香甜，舒心一笑，压低声音道：“这是淮阳路送进宫的，我弄了一小把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莫璃却知道在这个时代，想从南方运送点蔬菜是多不容易。从淮阳路到京城，就算是再小心，恐怕一大筐菜也就只能剩下一小把新鲜的了。富贵人家不缺鸡鸭鱼肉，可在冬天里青菜却成了稀罕物。
用罢午膳，慕容楚坐在桌边看书，莫璃拿起没绣完的肚兜绣了几针，突然对侍候在一旁的佳音说：“差人去庄子上，让向管事和大壮明天过来一趟。”
“叫他们做什么？”慕容楚抬眼问道。
莫璃神秘地一笑：“有个差事让他们做。”
慕容楚没再多问，当初说过要给她自由，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莫璃没再绣花，而是在几张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慕容楚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在屋里踱起步来，踱着踱着，便踱到了她的身后。
“这是庄子里的花房？”
“是，也不是。”莫璃将他从身后拉过来，坐到椅子上，指着纸上的图说，“你看，在这边的墙壁上砌上夹层，做成暖墙。其他三面用帛覆盖，即挡风又可以透阳光，日落或是下雪的时候可以把蓑帘放下来。这样整个花房的温度都会提高很多，里面想种什么就可以种什么啦！”
慕容楚挑了挑眉：“种菜？”
“对，这样就可以在冬天吃到新鲜的蔬菜了。”莫璃凑到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在我们那里这叫大棚，冬天什么瓜果蔬菜都能种出来。只不过，我们那的大棚上覆盖的是塑料薄膜。”
“塑料……薄膜？是什么东西？”慕容楚问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属于我的记忆
“塑料……薄膜？是什么东西？”慕容楚问道。
“嗯……一种象布一样的东西，很薄，透明的，透光不透气。现在这里没有的啦。”莫璃遗憾地耸了耸肩，“所以只能用帛，虽然透光，但却也透气，所以一定要把暖墙烧热些才行。”
“我有办法让帛只透光不透气。”慕容楚薄唇微抿。
莫璃闻言两眼放光道：“快告诉我，用什么办法？”
“告诉娘子可以，为夫有什么好处呢？”
“种出菜来给你吃还不行？”
“我吃什么都无所谓呀！”慕容楚学着她的样子耸了耸肩。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莫璃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人拉低了些，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使劲亲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吧？”
“不行，太敷衍了，要这里……”慕容楚指了指自己的唇。
莫璃撅了撅嘴，将唇贴了上去，本想浅尝则止，却未料慕容楚反客为主，抬手托住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逃离。
长舌迅速地侵入，直到感觉小丫头气息微乱，舌尖在她的唇上勾了一下，才将人松开。
莫璃喘着气，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可以说了吧？”
慕容楚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这才说道：“办法很简单，把脂油涂上帛上，不影响帛透光，却可以阻止透气。”
“行吗？”莫璃转了转眼珠，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自然是行的。”慕容楚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拢到耳后，捏了捏她的脸蛋，“难道不相信你的夫君？”
莫璃朝他做了个鬼脸：“信，当然信了。”
第二天将将用完早膳，向管事和徐大壮便已在花厅等候，莫璃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向管事觉得冬季不宜动土，建议干脆将庄子里闲着的一处柴房改造一下，即省时又省力。菜种自然也不成问题，庄子里本来就多得是。
一切商议好了，两人回了庄子。莫璃重新拿出了针线笸箩继续她的女红大业。几天下来，一幅鲤鱼穿莲终于完成，虽说绣功比不上赵姨娘母女，也比不上李嬷嬷，但比起一般的姑娘家，倒也是绣得有模有样。
莫璃将做好的肚兜献宝般拿到书房给慕容楚看：“夫君，快看看我做的肚兜怎么样？”
慕容楚放下手中的公文，直接将人儿抱过来放在腿上，双手穿过她的腰和她一起拿着肚兜赞道：“璃儿的针线做得满好。”
莫璃得了夸奖，也是美滋滋地端祥着自己的大作。
“璃儿曾说过不擅女红，怎么突然会做得这么好了？”慕容楚摩挲着锦绸上细密的丝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年七夕她送了一只竹筒做的望远镜，说自己不会女红，所以送不出扇套、荷包之类的东西。如今看这绣功，完全不象是不懂针线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莫璃微微一怔，转而窝进了他的怀里，喃喃道：“那天不知为何，突然想给宝宝做点儿什么。本来是想跟李嬷嬷学学再做，可一拿起针线，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本来就会做这些一般。”
“我嫂子说过，我以前很会做针线活儿的。我的意思是……以前……锦溪……”莫璃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胆怯，“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怎么会这么想？无论你怎样，都是我的璃儿。”慕容楚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她。
“有时候，我还会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莫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好像是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锦溪的？”慕容楚蹙眉问道。
莫璃静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好像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