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一直呆在小厨房里，直到二顺把年夜饺子煮好，才在他和老乔的催促下提着食盒缓慢地往回移去。这场雪来得急，去得也快，此时天空上已经现出了点点星光，忽明忽灭，不甚明亮的月牙也时隐时现，就象她的前路一样晦暗不明。
小厨房本就离大帐不远，就算她走得再慢，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帐门前，慕容楚几步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盒：“你再慢一点儿，就要错过更岁了。”莫璃自知理亏，没有出言反驳。她听老乔说过，大周国的习俗是在子时一到的时候就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
饺子刚在方几上摆好，一阵响似一阵的爆竹声传来。伴随着更点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军营里没有大钟，所以以鼓代之。
莫璃见慕容楚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抱拳施礼道：“将军大人，新年快乐！”
慕容楚微微含笑，从怀里摸出一个大红利是封：“莫璃乖。”这是个什么说法？算了，管他怎么说，有红包拿才是最开心的事。
“多谢将军大人。”莫璃接过沉甸甸的利是封，“哇，好重，超级大红包耶!”连忙打开来看，居然是一叠金叶子。莫璃掂了掂，估摸着至少也有十两重，换成银子那可就是一百两，看来慕容楚还真是个有钱人。
“就知道你是个财迷。”慕容楚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快些收起来吧，饺子再不吃就要凉了。”
莫璃因为得了个大红包，心情异常地明媚，两颊上的梨窝都比平时要深了一些。慕容楚低笑一声：“也不知道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干什么都行呀！”莫璃认真地说，“我人生理想之一就是做个有钱人。有了钱可以买想买的东西，吃喜欢的美食，去想去的地方。”
“说说看，你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想去哪里？”
“去一个风景秀丽、气候怡人的地方，买个大房子，要带花园的那种，最好还有个池塘，里面种满荷花。夏天的时候，在树荫下放个躺椅，躺在躺椅上一边吃着冰镇西瓜，一边欣赏满池的荷花。啧啧，那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莫璃眯着眼睛，一脸地向往。
“要求不高，很容易实现。”慕容楚不以为然地说。
“这个目标不是那么好实现的。”莫璃歪着头反驳道，“首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这得花钱吧，然后还得买块地盖房子、挖池塘，盖好房子还得买家俱……这些哪个不需要钱？唉，好多的钱呀！”
慕容楚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但如果有人把这些给你准备好呢？”
“哪有这种好事儿。再说了，谁也不是傻子，凭什么给我准备好呀？如果真有人要给我这些，那肯定是想让我做什么大事儿，没准还是伤天害理的事儿呢，我可不干。还是靠自己努力比较踏实。”
“除了做有钱人之外，你还有什么理想？”
“还有就是，我希望自己这一辈子能无惊无险、安安稳稳的，直至终老。”莫璃想到上一世年纪轻轻就意外而亡，黯然地说，“其实这才是我最大的愿望，多赚钱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过得安稳。”
慕容楚闻言神色一凛，无惊无险、安安稳稳，看似简单，实则却很难。至少他之前的人生就时刻充满了凶险。
莫璃见他不做声，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摆了摆手说：“我就是随便胡说的，将军大人可别放在心上。”
“没有，其实你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定会达成所望。”慕容楚勾了勾唇角。
第二十八章 出征
“没有，其实你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定会达成所望。”慕容楚勾了勾唇角。
这个年过得算是很平静，不需要走亲串友，更没有繁文缛节，也就是全军将士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分分朝廷的赏赐，操练暂停了三天而已，之后就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可慕容楚却比之前忙碌了许多，除了睡觉，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会在中军大帐里，不知道跟那些将官们研究什么。
本来这些与莫璃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军机大事也不是她一个小侍卫应该打听的事儿。可是她心里却总是不踏实，年前慕容楚曾经说过胡人那边最近不太平。
如果慕容楚真的去带兵打仗，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虽然她没有入军籍，但毕竟挂着慕容楚贴身侍卫的名号，就算是让她一起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上战场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小命丢了。想想自己可真够悲催的，到了这个世界就开始各种担惊受怕，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刚刚踏上奔小康的阳关大道，就……
算了，想多了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实在不行就寻个机会溜之大吉。反正自己这几个月赚了不少银子，加上慕容楚给的大红包，差不多有三百来两了，虽然不是很多，但也够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这样想来，倒也是心安了许多。
随着将领们的忙碌，军营里的气氛也紧张起来，每天的操练时间增加了不少。士兵间开始出现军队要上战场的消息，只不过大家对打仗非但没有什么抵触，反而一个个摩拳擦掌，一脸地兴奋。
果然刚一出了正月，便有消息说胡人一反之前的小打小闹，三个单于部落联合，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开始大举进攻，已于十日前攻占了定安、泾河两座城池。目前正在休整，下一步的目标很有可能是靖阳城。如果一旦靖阳失守，那就么意味着大周国边境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胡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中原。
二月初四，朝廷发兵的圣旨就到了军中。任命慕容楚为大帅，孙寒为先锋，前来颁旨的兵部侍郎崔江海崔大人为监军，率领十万大军，即日发兵西北，征讨胡人。慕容楚与崔江海商量之后，即下令全军今日休整，明天卯时大军集结，卯时三刻出发。
莫璃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过于震惊，早在上次赵掌柜取货的时候，她就将现银都换成了银票和慕容楚给她的金叶子缝进了贴身的夹袄里面，只留了一些散碎的银子放在随身的小荷包里。
在大家都忙着整理行装的时候，她却独自一人坐在大帐里面对眼前的一个小包袱发呆，她的东西很少，除了两套军服，就只有一套头一次去莱州城时买的那件淡紫色长袍。除了这个小包袱，其他财产都在身上。如果真的有机会溜走的话，换上长袍，把军服一丢，那就干脆什么行李都没有了。可是就这么走了的话，心里还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直至掌灯时分，莫璃连蜡烛都没有点，一直蜷缩在方几旁边。慕容楚脚步匆忙地从外面进来，微微蹙了蹙俊挺的眉：“怎么不掌灯。”边说边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忽明忽暗的烛光印到莫璃身上，她抱着膝迷茫地望向慕容楚：“真的要打仗了吗？”
慕容楚心里莫过一丝酸楚，郑重地点了点头，把莫璃从蒲团上拉起来，双手放在她的肩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听我说，莫璃，一会儿有人会带你出军营，先去百香楼找赵掌柜，我在莱州县城有一处房产，他会带你过去。你放心地在那里住下，有什么事儿就去找赵掌柜。”
莫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了半天才不可置信地盯着慕容楚问：“为什么？”
慕容楚半敛了目光，声音低沉地说：“此次征讨胡人，我没有过多的精力时刻照顾你，去莱州县城才能更安全。你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压根就没打算让我跟着一起上战场？”莫璃急切地问道。
慕容楚将双手从她的肩上放下，负到了身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从未想过让你一起去。你不是也都准备好要跑路了嘛，别跑了，就去莱州县城。”
莫璃没想要他早就看穿自己要跑路的心思，原以为他最近忙成那样，根本没时间注意到自己，不成想他早就把自己安排好。转身背对着慕容楚，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把温热的液体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气说：“多谢将军大人费心，其实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我现在也攒了些钱，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
“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反正你和百香楼有契约，继续做就是了。就按我说的，你在莱州县城等着我，等我一回来就……就去找你。”慕容楚声音柔和，语气却是十分的坚定。
帐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主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马上就走。”慕容楚说着，将方几上的小包袱塞进莫璃的怀里，莫璃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慕容楚不容置疑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帐口：“莫璃乖，快走吧，记住我说的话，在莱州县城等我。”
帐帘掀开，莫璃直接被推了出来，帘子放下，隔断了那满含深意的目光。帐外玄色衣裳的十一上前一步抱拳道：“莫兄弟快走吧。”说罢见莫璃还对着大帐发呆，便拉起她的袖子朝辕门方向走去。莫璃被他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不时回头看向大帐，心里却早已是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