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是前面竟然出现了一条汹涌湍急的河水。两岸高耸,河谷深陷,滚滚的河水打着漩涡咆哮着向前奔流。
几人无法继续向前,只得下了马。
王延龄和两个侍卫拿着钢刀,一字排开地站在断崖一样的岸边,眼神坚毅,目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骑兵,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他们身后的艾怜面如死灰,骑兵有一百多人,肯定会寡不敌众。
由于王延龄始终戴着帏帽,所以西夏骑兵们一直以为他是陈世美,为首的军官劝说道:“陈大人,您可别意气用事,我王还没决定是否议和,所以我并不想伤害您,只想请您好好地跟我回去。如果您不配合,我只能强行带您回去了。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日后一定亲自向您谢罪。”
王延龄二话不说,一跃而起,提刀向他砍去。
早有极几个骑兵打马过去拦在半路,其中一人被王延龄一刀砍下马来。
那军官大惊失色道:“你到底是谁?你根本就不是陈世美!他一文弱书生,又有腿伤,如何会有你这样的身手?”
王延龄根本不理他,又是一跃,向他的方向砍去。见他如此狠戾,那军官也不再客气,指挥着手下的士兵迎战。
这真是一场恶战,王延龄和那两个侍卫虽然是高手,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训练有素的骑兵,战场杀敌经验丰富,所以打到最后,两名侍卫都浑身是血地战死了。
由于不知道身穿陈世美衣裳的人到底是谁,那军官怕他真是陈世美,万一杀了他后,将来国主又想议和了,他无法承担屠杀大宋使臣的责任,所以在对付王延龄时,他命令手下骑兵只许伤他,不得杀他,这才使得王延龄一直活到现在。
多亏这个西夏军官还有些道义,只对那三个男人下手,没有把艾怜当做人质去胁迫王延龄投降。
到最后王延龄的衣裳全都是血渍,青色的锦袍上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时,他扔掉手中那把刀刃卷得再也没有杀伤力的刀,踉跄着退到艾怜身边,疲惫得弯下腰来,大口大口剧烈地喘息着。
艾怜急忙扶住他,心里为他担心极了。若敌人发现他是王延龄,那他就惨了,他一直镇守西北边疆抵御西夏,对西夏人来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更何况他心高气傲,宁可死掉也绝不会成为俘虏任人侮`辱。
他今天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了。
艾怜低声地提醒他:“你跳河吧,虽然同样会死,却不用担心死后被敌人侮辱。”
王延龄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眼里有怜悯和同情,便神色冷峻地问她:“那你怎么办?”
艾怜本想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一个女人不需要什么气节,可是看着满身伤痕的王延龄,这句没骨气的话却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王延龄看穿了她想要投降的想法,便低下头来,对着她的耳朵,以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不屑地问道:“夫人,还剩二十多个毫发无损的健壮男人,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吗?”
艾怜一愣,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顿时脸羞涨得通红。
原来她今天同样是死路一条!
她身上如筛糠般抖了起来,紧紧靠在了王延龄身上,“我和你一起跳,你千万别丢下我。”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他的手臂揽上了她的腰,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骑兵、悬崖等景像快速向上掠过。
她“啊——”的一声尖叫,心脏感觉像是爆裂了,这快速下坠的恐怖感觉如同坐过山车,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就掉进了汹涌咆哮的河水里。
第181章 心动
河底浑浊昏暗, 一簇簇柔软的水草顺着水流来回摆动, 小鱼在草间忙碌地游着。这恐怖的画面似曾相识, 她忽然想起了秦永死的那晚她被人强行按在水中挣扎绝望的情景。
她的身体重重地往下沉, 有一股力量正把她向水底拖拽而去,她努力着试图向水面游去, 可最后发现根本就是徒劳, 她悲伤地放弃了挣扎。黑发如水草般荡漾开来,衣裙也都伸展开, 她整个人此刻妖艳得就像水中的精灵。
艾怜抬头看着浑浊的河水中透出的太阳影子,悲哀地想着这具美丽的身体以后要躺在冰冷黑暗的河床下了,直至变成孤独的一具白骨。不知死后她的灵魂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
正当她慢慢下沉的时候, 突然游过来一道身影, 用力地拉扯着她,想把她拽上去。艾怜突然又有了强烈的求生的愿望, 她死死地抓着王延龄这根救命稻草不松手,可不知为什么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沉。她心里恐惧极了,怕他会丢下她, 便不顾一切地拼命拉扯着他的手臂。
王延龄拽不动她, 反被她拖着一起下沉,为了不让她再捣乱,便一拳打昏了她, 然后围着她游了一圈儿才弄清楚了她下沉的原因。他掏出靴子里的匕首, 快速地把挂在她腰间的皮袋子割了下来。
王延龄拖着她浮出了水面, 呼吸了一口空气后, 就被急速的水流重新卷入水底。就这样,他起起伏伏,不知道被河水冲出了多远,也不知道是否摆脱了那些骑兵的追杀范围,总之,感觉到精疲力竭再待在水里就会被累死时,他才拖着她向崖岸边游去。
崖壁很陡,他把艾怜放在崖壁上靠着,拨开她一脸的乱发,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就像他书房里摆着的那个美丽却没有生命的瓷俑美人。
他急忙去探她的鼻息,感觉不到气流,又把手移到她的心脏处,也感觉不到心跳。他没有救治溺水病人的经验,便焦急起来,杂乱无章地一会儿按压她的心脏,一会儿按压她的腹部,见都没有成效,最后把她的腰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让她大头朝下,然后大力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番折腾终于把艾怜唤醒了,她不停地咳嗽着,嘴里鼻子里流出很多水来。肺里气管里还有鼻腔里到处是火辣辣地疼,就像有刀片在切割这这些地方,那份痛苦难以描述。而该死的王延龄还在锲而不舍地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使得她胸腔脑腔震荡个不停。
她此刻说不出话来,又大头朝下地趴在他腿上,没有力气摆脱他,所以除了止不住地咳嗽外,便只能泪流满面地呜呜着。
王延龄怕她胸腔中的积水排不干净,很是耐心地又多拍了一会儿,直到她咳嗽的频率慢了很多,才把她扶起来靠在崖壁上。
“你怎么样,还是很难受吗?”
艾怜怕他再拍她,急忙摇头。
王延龄放下心来,四下里看了看。
眼下是枯水期,水位低,河岸的两边高高耸起,像断崖一样。河水侵蚀着崖下的河床,冲刷出许多大大小小的浅洞来。
“咱们现在不能上岸,先在这崖岸下找个藏身的地方,等安全了再上去。”
这种野外环境,听男人的话没错。艾怜点点头表示同意。
王延龄伸手把她拉起来,刚迈出两步,就见她摔倒了。
崖岸很陡,他们要淌着水走,虽然河边的水流速度比河心慢了许多,但对于一个娇弱的女子来说,这水流还是很急。并且水流下暗藏着许多浅洞,她容易绊脚或是踩空。
王延龄焦急地朝河岸上看了看,如果骑兵沿河向下游追来,很容易发现水边的他们,当务之急是尽快找个足够大的浅洞躲进去,便对艾怜说:“你太慢了,让我抱着你走吧。我们要在骑兵找来之前寻一个合适的洞躲进去。”
安全第一,况且艾怜也实在是累得要命,他愿意抱着她,她正求之不得呢。急忙乖顺地点头,配合地向他伸出了双臂。
大部分的浅洞都被水泡着,也容不下两个人,王延龄抱着她淌着河水走了好久,最后才找到一个干燥的能容下他们两人的浅洞。
他把艾怜放在里面,见她马上靠着洞壁躺下了。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两个人都躺着实在是不像话,于是挨着她坐在了外侧。他靠着洞壁闭目养神,很快困倦上来,看着下面奔涌的流水,心想掉下去是小事,被敌人发现可就是大事了。
他看了看似乎已经熟睡的艾怜,犹豫了一会儿,便贴着她躺了下来。由于地方小的可怜,他怕自己昏睡过去会翻身掉进河里被水冲走,便侧躺着把她抱进臂弯里,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用她的重量来固定自己。
艾怜闭着眼睛不出声地任他一阵折腾,最后诧异地发现自己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正亲密地抵着她的头顶。
他一向都是讨厌她靠近的,为何现在会这样?她悄悄抬头看他,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双唇没有血色。
她一惊,突然想起了秦永死时的样子,顿时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生怕他会像秦永那样死去,急忙伸出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带着哭腔小声呼喊着他:“王延龄,你醒醒,醒醒啊,不要死,求你了!呜呜……”
王延龄被她打扰得心烦意乱,根本就无法安心休息,迷迷糊糊中以为她要推开他,便拉下她的手,皱眉许诺道:“夫人,再乱动我会掉下去。你放心,我王延龄从不趁人之危欺负女人。”说完,仍旧用手臂圈着她的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