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江身材高大,脸膛黝黑,留着乱蓬蓬的胡子,跪在地上努力缩着身子,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本是雍水河畔一屠夫,先前嫪毐广招门客时,他侥幸混入其中,过上了一段有酒有肉的好日子。
  赵姬转过身,将屠江打量了一遍。
                                    
                                         
                                    
                                    
                                        
        
                                        
                                     
  谢谢司马玉慧的地雷呦,
第87章 087  风卷白刃 
屠江何时见过太后这样尊贵的人, 更何况还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太后,她看起来比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要娇嫩。
  他匆匆看了一眼,将头埋在地上, 一声“见过太后”,说的磕磕绊绊的。
  “嫪毐是谁害死的,你再说一次。”
  太后柔婉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宫室中, 让屠江再次打了个冷颤。
  她的声音中没半点情绪,冷艳的面容, 如同神话传说中夺人心魄的女妖。
  “回禀、禀, 太后,主人是被……猎鹰军的姚、姚, 将军害死的。”
  屠江几乎将脸贴在了地上, 颤颤巍巍的报出了姚将军三字。
  赵姬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宫人又换了新烛,她才缓缓道出三个字:“姚木兰。”
  屠江匍匐着身体,恍惚听到太后说了句“好一个姚木兰”, 又恍惚没有听到。
  “带他下去, 细细审问。”
  赵姬面若冰霜,柔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狠绝, 修长的手指搭在素黑的长袍上,白与黑的对比十分鲜明。
  她的儿子要立姚木兰为后, 她先前还曾想拉拢她到自己翼下。
  好一个秦王,好一个姚将军!
  她果然有一个好儿子, 她放弃了咸阳经营多年的势力,用来交换雍城的安乐。
  嬴政行动果决的收下了她在咸阳的人马,派人护送她到雍城旧宫作为交换。
  她放弃了权力,只想要一个能讨她欢心的情郎,将他们的爱儿养大。
  嫪毐死了,死的不明不白,赵姬查了很久,线索十分混乱,指向好几方势力,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嬴政派人抱走了她的孩子,她甚至没有能力反抗。
  要么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在自己面前,要么任由他被人抱走。
  赵姬怎忍心那么可爱的武儿,被人摔死在她面前,所以她选择了让人将赵武带走。
  她的长子,带走了他的幼子,还派人杀了她的情郎。
  他还罢免了吕不韦的相邦之位,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君王啊,是她的长子,是她在赵国冒着生命危险养大的孩子。
  赵姬望着铜镜中神情麻木的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她这辈子一直在等,一直在失去,又何必怕失去更多。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今冬雍城迟迟未雪,咸阳一代也一直是晴朗干燥的天气,让百姓有些担忧来年的收成。
  好在去岁年候不错,百姓家中存了些余粮,朝廷也建了粮仓,若是真遇到旱灾,也没那么凶险。
  百姓心中也盼着,也许雪只是下的晚了些,毕竟刚刚到冬月,离春天还早。
  咸阳城外官道上,骏马飞驰,最当先少年郎的英姿勃发,面如冠玉,容止都雅,眉眼间又透着几分女子的明艳张扬。
  过往行人避让的同时,纷纷驻足打量十几位英姿飒爽身着轻装的年轻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待一行人匆匆离开之后,终于有人疑惑的问旁边人:“方才骑马飞驰而过的,莫不是姚将军?”
  当初大军还朝之时,蒙老将军带着众多猛将,在百姓夹道欢迎下入城,随秦王一日入宫。
  姚木兰姿容出众,与众糙爷们儿将领在一起,更被衬托的宛若芝兰玉树般,由此得了军中第一美男子的美誉。
  后来她虽恢复了女儿身,但百姓提起她时,总免不了称赞一声军中第一美人。
  “一定是姚将军,这世上除了秦王之外,又有谁能像姚将军这般……这般……”
  说话的人卡了壳,一个读书人摇头晃脑的接了句:“风姿无双。”
  其余人无论能听懂的不能听懂的,都一脸赞同的跟着附和。
  除了姚将军,谁还能配得上他们英明神武受上天眷顾的大王呢?
  禁宫之中,珠帘被狂风吹动,砸在一起叮咚作响。
  嬴政目光微凝,拈着一枚黑子,迟迟不曾落下。
  棋盘对面,吕不韦着一袭深紫锦衣,头发用乌木簪束起,稀疏的长髯被风吹乱,看起来有几分萧索。
  昔日权柄滔天的相邦吕不韦,如今只是一个将近暮年的老人而已。
  从嬴政正式亲政那日起,吕不韦已经开始老了。他精神不再健旺,发中多了银丝,发髻变得稀疏,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迟缓了。
  英雄迟暮,吕不韦不做丝毫挣扎,平时在府中修身养性。
  今日来见秦王的人,不是相邦,不是吕不韦,是文信侯。
  今日之后,文信侯吕不韦或许也要成为历史。
  黑子落下,吕不韦紧跟着落下白子,没半点犹疑。
  嬴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落子无悔,吕侯想好了么。”
  “大王棋艺精湛,不韦自知不敌,与其苦心经营不若放手一搏。”
  他发中银丝闪闪发亮,斜插在松散发髻中的乌木发簪摇摇欲坠。
  嬴政落子速度快了起来,明亮的日光斜照入窗内,将棋盘一分为二。
  一刻钟后,吕不韦大势已去,但两人都没有停手的意思。
  吕不韦微抚长髯,笑道:“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大王当年随臣学弈时,不韦便知大王用不了几年就能胜过微臣。”
  “不过一局棋罢了。”
  嬴政淡然落子,神情平静如水,丝毫没有怀想往昔之意。
  “世事如棋,大王,不韦此次入宫,是有一事要讲。”
  “直说无妨。”
  又是一阵狂风,珠帘碰撞声变大,对弈的二人浑然不受影响。
  咸阳城外飞沙走石,姚木兰一行人披风被狂风掀起,勒住马缰安抚坐骑之后,俯身继续向前。
  这可真算得上风尘仆仆了,姚木兰将披风收紧,有些懊恼没挑到一个启程的好日子。
  好在风沙断断续续,不是一直这样狂暴。否则她们受得了,马儿也是遭不住的。
  “这风还要刮多久?”
  蒙云旗顶着风沙问了句话,随即连呸了好几下。
  “呸,风沙太大,灌了我一嘴。”
  他愁眉苦脸的抱怨着,姚木兰还没回话,甘棠嗤笑着回到:“既然知道风沙大,少说几句便是。”
  说来也巧,蒙云旗说话时风沙劈头盖脸,甘棠开口时,恰恰风波稍静。
  “我好端端的说话,你为何笑我。”
  蒙云旗向来实心眼儿,被甘棠用微哂的语气说了一句,立马反过去质问她。
  甘棠语塞,勒紧缰绳,喊了声“驾!”,没接他的话茬。
  蒙云旗自以为占了上风,神情中多了几分得意,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王诚,听了两人对话后,不禁摇了摇头。
  他算是明白,为何蒙云旗对于成亲之事万分抵触的原因了。
  之前他听有同袍笑话蒙云旗,说他跟替他说亲的长辈嚷嚷“不爱那些娇滴滴,连盾牌都扛不了的小姑娘”,王诚心里还有些不信。
  如今亲眼见到他和姑娘家针锋相对,王诚是真相信了他在男女情爱之事上,根本还是块又臭又硬都石头。
  风沙的确有些大,一不小心就迷了人的眼,姚木兰握紧缰绳,趁着风小时大声提醒:“大家路上多小心些,若到黄昏时风沙狂肆依旧,我们便寻几户农家歇下。”
  “喏。”
  众人齐齐应诺,整齐划一的节奏,彰显了猎鹰军的训练有素。
  由于风沙过大,官道上来往商旅大多选择找个避风的地方歇脚。
  渐渐的,大道上只剩下姚木兰一行人还在疾驰。
  前方是一片树林,枯黄的落叶堆了厚厚一层,被风吹的满天飞舞,一丛丛枯黄的杂草随风摇晃着。
  “吁——停下!”
  不对,狂风卷起的不止落叶还有草根!
  一种不祥又突兀的预感,让姚木兰勒住马缰,发出以下号令。
  众人齐齐勒住马缰,她定睛一看,冷声道:“大家小心,前方有伏兵!往后退十丈!”
  蒙云旗警惕的瞪大眼睛,除了树林之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依然依照姚木兰的吩咐往后退。
  还没等他们退够十丈,平静的树林陡然一变,地下窜出许多手中持弓弩的褐衣人。
  “有埋伏,将军小心!”
  蒙云旗眼神一凛,后知后觉的向大家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