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给了燕丹勇气,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身为秦王的嬴政。
这个念头,不止姚木兰有,连蒙云旗都本能的不安起来。在他眼中,秦王乃是秦国之主,时刻都要保持敬重。
一个来自燕国的太子,竟敢当街质问秦王,实在太过粗蛮无礼。
嬴政神色淡然依旧,他这十几年来,经历了寻常人一辈子都难经历的波澜壮阔,心绪自然不会被小事所扰。
这一生,唯一能让他不理智的只有姚木兰一人而已。
“多年不见,太子丹风采依旧。街上非闲谈之地,改日寡人派人迎太子丹入宫一叙。”
这话带着逐客的意思,燕丹心中愈发不甘。这次入秦国为质,他以为在当年好友秦王的照拂下,他能比邯郸多几分体面。
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在秦王谋个官职。但秦王态度如此疏离冷淡,打碎了他先前的安排。
到了这一步,燕丹心中泛起冷意,目光微闪又问出了一句不讨喜的话来:“大王,燕丹入咸阳之后,听闻您将舍妹云珠遣送到西垂宫去。在此,燕丹斗胆请大王施恩,让舍妹留在咸阳宫中。舍妹年幼,倘若有不敬之处,燕丹愿代为受过。”
公子英额上几乎要冒出汗来了,他口中发苦,恨不得捶胸顿足。
先前与燕丹接触时,此人知礼仪重义气,让他产生了结交之心。没想到,遇到秦王之后,他突然变成了混不吝,言行屡屡僭越。
燕国公主及三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被遣送到西垂宫之事,公子英听阳泉君提过。
他当时还庆幸,华阳太后没有强行将映玉公主赐给秦王,否则她如今怕是也要被送到秦国故都了。
秦王连太后的懿旨都能忤逆,已证明此事绝无转圜余地,燕丹当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让公子英不知该如何评议。
姚木兰握紧了手中缰绳,冷声道:“若不是知道此地乃是咸阳,听燕国太子之言,还以为此处乃是蓟城。秦王后宫之事,怕是与贵国无关吧。”
将几位美人送到西垂宫去,原本就是为了表明态度。或许嬴政不介意几个女子是否在西垂宫中虚耗青春,但姚木兰是想过,几年之后,让她们各寻良人为嫁。
但听到燕丹如此理直气壮的请求嬴政留下云珠公主,姚木兰如何不动怒。
燕丹将姚木兰当做秦王亲卫,被她抢白之后,面皮登时变了脸色。他先前话语的确有逾越之处,但秦王任由一个亲卫如此呵斥他,丝毫没将他一国太子的脸面放在眼里。
“大王恕罪,燕丹失言了。”
“太子丹若是忧心云珠公主在西垂宫难以度日,寡人愿将公主送回燕国。”
燕丹苍白的脸色,因羞愤多了一抹红晕,他拱手再行一礼,屈身立于道旁忍气吞声道:“燕丹绝无此意,大王乃明主,如此安排自有深意。”
“善。”
嬴政只说了一个字,公子英急急忙忙的命仆人将马车从道路中央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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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044 脚踩成蟜
燕丹目送着秦王一行人离开, 心中好似有刀剑相撞,胸中郁气难平,却偏要逼着自己镇定。
待秦王一行人走远之后, 燕丹眼角发红,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他如此模样,吓了公子英一跳,将结交之事抛到一边, 在咸阳城中略走了一遭就急急忙忙告别。
公子英这人又坏又怂,遇到弱小的人, 他骄横无礼满肚子坏水儿。真碰上秦王这样杀伐果断的君王, 他立马就蔫儿。
哪怕秦王将联姻之事搁置,又刻意冷落他与映玉公主, 公子当面也不敢有半点儿怨言。
像燕丹这般将不痛快写在脸上, 当面冲撞秦王,公子英恨不得立即与他划清界限。
若说公子英这人,虽然怂了些,有些想法却是不错的。
嬴政在街上偶遇燕丹, 被他咄咄相逼之后, 少时为数不多的情谊散的七七八八了。
从蒙府回秦宫之后,嬴政足足晾了燕丹五六日, 这才接见了以他为首的燕国一行人。
嬴政接见燕丹时,姚木兰正在练习骑射, 还是公子成蟜忽生提出来,抱怨秦王不让他们一起去凑个热闹。
这样的话, 也就这个年纪的成蟜敢说,旁人只能不好评议,只能一笑而过。
姚木兰思及先前嬴政曾提过与燕丹有几分交情,要为她引见此人。
如今看来,燕丹不合适行的言行,还是惹恼了嬴政,不但接见推后,这敷衍劲儿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但换个角度来看,燕国不比楚国势大,两国结盟,说到底还是燕国有求于秦国。
纵然秦王存心怠慢,燕丹若是识相,只能好生受着。
“正中靶心!木兰兄好箭法!”
李载阳略带羞射的赞声响起,姚木兰瞧着插在箭靶正中心,犹自震颤的尾羽,面上浮出一丝尴尬。
“误打误撞而已,阳弟谬赞了。”
姚木兰不是谦虚,她方才正在走神儿,开弓射箭都有些走神儿,谁知无心插柳反而正中了靶心。
一声洒脱的阳弟,让李载阳脸更红了,他明明饱读诗书,面对恩人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与姚木兰同窗以来,李载阳反复回忆那日将他从火中救出的卫士的模样,越比越觉得两人相似。
但蒙家深得大王恩宠,李载阳怕被当做别有用心之人不敢与姚木兰对峙。
他十分挂念着此事,最后还是托了兄长,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此事查了出来。
木兰的确以卫士身份在宫中待过,还曾在乐安宫着火时救过急。
两相对照,李载阳确认了姚木兰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甚是激动,将此事告诉了兄长,一心想要报答恩人,却被兄长制止了。
想起兄长的话,李载阳吃力的拉开弓弦,神色惭愧的回了句:“木兰兄过谦了,载阳不知何时才能习得如此精妙箭法。”
兄长说的对,他如今不过是区区陪读,拜谢恩人又能如何,只是增加尴尬而已。
想要报答恩人,他就不能一直孱弱下去,一定要拥有足够的本钱。
“嘻,胆气倒是不小,你若能正中靶心,这秦宫的野鸡都能飞上天了。”
能说出这样尖酸刻薄话的,除了公子成蟜还能有谁。他似乎很不喜李载阳与姚木兰和蒙云旗说话,每次都要讽刺挖苦他一番。
面对公子成蟜的轻慢,李载阳从未驳斥过,只是默默做着手头事。
姚木兰起初与李载阳不熟,又顾念公子成蟜身份特殊,也没掺合其中。
那是以前,姚木兰如今也看透了公子成蟜的秉性。他只是一个备受夏太后娇宠,轻狂得意失了分寸的人。
太后赵姬厌恶成蟜,嬴政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什么感情。
他生着一张骄矜贵气的脸,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偏偏又浑不自知,待下属和宫人半点体恤之心都没有,视人命如草芥。
这样一个人,姚木兰懒得将他放在眼中。
“此言差矣,阳弟心性稳重,天长日久箭术未必不能精进。反倒是公子,箭术一日不如一日,狩猎时莫要连野鸡也打不到。”
姚木兰将公子成蟜的话硬顶了回去,蒙云旗耳朵抖了下,装作没听到,熊茂松差点儿没笑出来。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大家也是受够了公子成蟜的脾气。连大王在面对众陪读时都不至于动辄迁怒,他一个小小公子倒是猖狂的很。
被姚木兰讽刺狩猎时连野鸡都打不到,公子成蟜一下子来了脾气,他将长弓往地上一掷,摸出腰间长鞭朝她脸上攻击。
长鞭猎猎生风,直朝她面门袭来,若被鞭子砸中,轻则毁容重则失明。
同窗了这么久,公子成蟜下手半点情面不留,姚木兰也动了火气。
他有长鞭,她有剑,只听“铛”的一声,姚木兰拔剑挡住了公子成蟜的鞭子。
他恼羞成怒,呼喊道:“卫士,将这以下犯上的贱人拿下。”
两人说打就打,不给大家半点反应时间,连站在演武场边缘的王翦都蒙了。
他骂她贱人,姚木兰眼神一冷,将剑顺着成蟜手往前一送,逼得他丢了手中鞭子,接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成蟜文不成武不就,连鞭子都是唬人的,被姚木兰踹翻在地后,脸色爆红如困兽般发出低吼:“贱人,尔敢!”
作为公子成蟜伴读,熊茂松有扶额冲动,像成蟜这般蠢货若是能成器,秦国大约早就被六国联手吞吃入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