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走到放在地上的桌案上,拉过蒲团,斜坐在上面。
这蒲团是嬴政怕姚木兰坐在席子上不舒服,特地为她准备的。
空白竹简整齐的堆放在地上,姚木兰拿起毛笔,蘸了墨水之后,认命的拿起一排竹简写了起来。
经过这几日,夜以继日的学习,姚木兰进步还是很明显的,至少这四个字里她会写两个字了。
姚木兰写下尊字后,朝嬴政招了招手:“小正,过来一下,让我看看你书法水平如何,把那四个字写一遍。”
嬴政没拆穿姚木兰的真实意图,提笔在竹简上,分分朗朗的将四个字写了一遍。
“好啦,你不是还有策论要写么,快走,快走。”
用完人之后,姚木兰毫不客气的将嬴政赶走。
她毛笔还没用熟,也不太会写篆字的笔画,写的字不堪入目,姿势更是笨拙。
姚木兰不想在嬴政面前丢人现眼,这才急匆匆的将他赶走。
其实也没赶多远,两人的几案离的很近,嬴政拿出笔墨和绢帛,开始写策论了。
刻漏一点一点往下滴,静谧的内殿中,只能听见沙沙的写字声。
姚木兰手酸的很,手指都快要磨破了,却只写了几十片。
她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手指握笔的地方,生无可恋的望向正在专注写策论的嬴政:“小正,一百遍太多了,你能帮我写一半么?”
大篆在姚木兰眼中简直就是鬼画符,她却要写上一百遍,繁复的笔画写的她快吐掉了。
也不知是不是写字写的心浮气躁,虽说殿内放着冰盆,姚木兰伏在案上,仍然有种汗流浃背感。
嬴政跪坐在她旁边写策论,气定神闲,挥笔潇洒。
“寡人的字,怕是——充不得数。”
姚木兰满怀怨念的扫了一眼嬴政奋笔疾书中的丝绢,明明都是鬼画符,他画的就是要比她好看一些,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他们两人的字若放在一起,就是游龙与蝌蚪的区别。
想到这里,姚木兰握着手中毛笔,悲叹万分的吟道:“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楚,屈原,《离骚》。”
嬴政淡定的报出了此诗出处,姚木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握着毛笔,又写了一遍“尊师勤学”。
“有本事,你把全文背完啊!”
作为学渣,姚木兰依稀记得《离骚》全文似乎很长,长到让人怀疑人生。好在他们当初上学时,要求背诵的内容不多。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嬴政不疾不徐,一边写策论,一边背着《离骚》。
前边的姚木兰尚有些一丝印象,当他背到“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时,姚木兰彻底被镇住了。
她放下手中笔,望着嬴政,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打住,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无它,惟过目不忘尔。”
姚木兰手有些痒了,来自学霸的一万点伤害!
她放下笔,绕了嬴政身边,劈手夺过了他手中笔,笑眯眯的说:“小正,闭上眼睛,给你一个惊喜。”
两人恋爱之后,常有一些小情趣,通常姚木兰让他闭眼之后,随之而来的有时是一个吻,有时则是一个拥抱。
虽说姚木兰入宫做了伴读,但嬴政也不好将她时时带在身边,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
除了上次共浴,两人鲜少有机会亲近,想到这里,嬴政闭上眼睛,耳根处隐隐泛红。
姚木兰缓缓凑近了身子,唇几乎贴到了嬴政脸上,在他心跳加速之际,她悄悄从背后拿出了一支毛笔。
墨水蘸到脸上,嬴政睁开眼睛,姚木兰将得意洋洋的朝他做了个鬼脸,嘘了一声:“别动,送你一个王者徽章。”
嬴政静静的望着她,如墨似的剑眉纹丝不动,好似她的墨水是画在别人脸上一般。
姚木兰的王者徽章——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从嬴政额头起笔,在他剑眉处结束。
烛火掩映,他的眸光深邃如海,姚木兰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干咳了一声说:“别生气,和你开个玩笑嘛。”
这种小把戏,姚木兰玩了不止一次,嬴政鲜少制止她,总是用宠溺的眼神奉陪到底。
墨痕在嬴政脸上渐渐干掉,他微微起身抬起袖子,握住了姚木兰的手。
“让你受苦了,很抱歉,这是寡人的错。”
这段日子,姚木兰过的有多谨小慎微,嬴政全都看在眼里。
以她的性格,若不是因为他,如何会愿意握着毛笔,将四个简单的字写上一百遍。
姚木兰不像旁人眼中,完全不识大篆的粗鄙之人。
她念过书,会的东西也很多,只是她所处时代的文字,与这里完全不同。
两人重逢之后,姚木兰除了相遇时喜极而泣,抱怨了一下这个时代的诸多不便之后,后来一直在默默适应克服着。
她踌躇满志的想要做将军,为此努力识字,勤于练武,嬴政全都看在眼中。
他想拱手河山讨她一笑,面前却有刀山火海霜刀雪剑,让他无法随心所欲。
嬴政郑重其事的道歉,姚木兰反而有种她太过小题大做的感觉,她咳了一声期期艾艾的说:“也不全怪你,要不是我戳你,你也不会回头,你不回头,太傅也会处罚我。论起来,其实还是我错比较多一点。”
她扭扭捏捏的认了错,嬴政眸中怜惜之意更重:“木兰,我不是说这件事。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话题陡然变得沉重,姚木兰扬手拍了下嬴政掌心,轻松道:“别这样子,我是谁,我可是落子无悔,勇往直前的姚木兰啊。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她拍了嬴政掌心后,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掷地有声的立下了Falg。
立Falg时,姚木兰热血沸腾,但当目光落到还没写完的竹片上时,她唉了一声叹气道:“小正,这个时代为什么没有造纸术,在竹简上写字太费事儿了。”
造纸术没被天道屏蔽,姚木兰眼神一亮,意识到造纸术上似乎大有可为。
嬴政替她将竹简整理了一下,又帮她换了一支毛笔,这才道:“造纸术我找了一些工匠,正在研究中,但进展不太大。”
姚木兰没想到嬴政竟然已经先一步开始派人研究了下,但反过来一想,若她像他一样到了两千多年后走一遭,也会对本时代做一些改进的。
何况,秦始皇在历史上,乃是当之无愧的改革家,他能目光敏锐的意识到纸张的重要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已经在研究了么?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参观一下,也许能给一些改良意见呢。”
嬴政见到的纸张已经是经过了两千年时光改进,属于非常成熟的技术,他看不出端倪来也很正常。
姚木兰好歹在上学期,对造纸术还有一定了解,她上高中时,还曾和同学们一起尝试过造纸。
虽然,造纸之事,因为他们几个人耐性不足半途而废告终。
“好的,待你休沐时,我会让蒙兴安排你去一趟。先写字吧,写完之后,我派人将你送回去。”
姚木兰是不能在沉水宫中留宿的,众陪读都在勤学宫中,她夜不归宿是一件很打眼的事情。
“嗯,天热,你也要注意身体。”
姚木兰深呼吸之后,笑容明媚的应了下来,接着伏案认真写起了剩下的字。
大功告成之后,姚木兰搁下手中笔,从袖子中取出丝帕,在盛放清水的铜盆中蘸湿了之后,半跪在嬴政身侧,抬手替他擦去了额间的王字。
待他抬眸看向她时,姚木兰收起了帕子:“我写完了,小正,家国天下重要,你也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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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036 论夸秦王的正
你也重要, 这句话落在嬴政心中,荡起一层层涟漪。
他望着姚木兰明媚的笑容,放下手中笔, 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下。
温润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嬴政喜欢这样的亲近,不带任何qing欲, 不存任何亵渎,又能真切的感觉到她的存在。
姚木兰抓着他的手, 放在唇边轻咬了一下, 然后洒脱起身:“好了,我要先回去了, 期待下次一起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