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兰真心实意的道了谢,蒙兴微微颔首,将领队卫士蛮狼唤了过来。
蛮狼人如其名,身材十分壮实,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看起来不像有心机的。
他态度恭敬的领命之后,打量了木兰一眼,拍着胸脯道:“蒙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磨练新人的。“
“……”
仿佛哪里有些不对,姚木兰想了想,又觉得蛮狼的话似乎有道理。
搁到现代,新兵入伍时,老兵还要练一练呢,她也这个半路卫士,也该接受一下磨练。
见蛮狼会错了意,蒙兴只得多吩咐了一句:“多教木兰一些宫中规矩,她五日后另有差事安排,无需刻意磨练。”
“喏,属下遵命。”
蛮狼声若洪钟,身上肌肉虬结着,绝对当得上一声勇士。
蒙兴安排了姚木兰的差事之后,将她留在此处,继续在各个宫殿之间巡查。
他安排姚氏跟着蛮狼,也不是随意点卯,而是考虑过的。蛮狼他们负责景秋殿、平舆宫还有云乾殿的巡视。
这几个殿位置相对偏僻,离几位太后住的地方较远,但距秦王平时处理政务的宫殿又相对近一些,姚木兰在此当值再合适不过。
蒙兴离开后,姚木兰打起精神,加入蛮狼列队中,一起跟着巡视。
蛮狼为人耿直负责,接了蒙郎中令的委任后,丝毫没有拖延开口道:“新来的,站到我身边来,我给你讲讲宫中规矩。”
“喏,多谢领队。”
姚木兰阔步走到了蛮狼身侧,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伸手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好小子,身高不错,要再健壮一些,日后定能成为一员猛将。”
面对这力道十足的夸奖,姚木兰只能保持微笑:“领队谬赞了。”
蛮狼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说话别文绉绉的,蛮狼是粗人,大老粗一个。这宫中规矩十分繁重,不过咱们只要恪守职责,也不用怕犯什么规矩和忌讳。”
说到这里,蛮荒又是爽朗大笑,笑完之后,他拍了拍脑袋憨厚道:“我嘴笨,一时忘了怎么说。”
不等姚木兰回答,他朝一个卫士招招手:“小乙过来,你口才最好,跟木兰讲一讲这宫中规矩。”
小乙生的有些文弱,个子不算高,温顺的从列队中走了出来,走到木兰跟前后腼腆的开口:“宫中规矩细分下来有三百多条,但平日最需要注意的大约有二十多条。”
听到三百多条时,姚木兰小腿打了个颤,听小乙补充需要注意的只有二十多条,这才平复了心情。
小乙口齿清晰,将宫中重要法令掰扯碎了讲,姚木兰听的认真,全部听下来后,也能记得七七八八。
林林总总的规矩,姚木兰总结了一下,也就一句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他们负责巡视的几个宫殿,远离宫中贵人居处,只要姚木兰不找刺激,在秦宫中平平安安待上五天还是没问题的。
听小乙讲解完宫规之后,姚木兰态度诚恳的道了谢,他反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卫士巡逻听起来严肃,但着实算不上苦差,尤其他们一队人负责的还是没有贵人居住的宫殿。
一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临近就寝时,蒙兴传了话,姚木兰被分了一个单间。
先前还担心要住大通铺的姚木兰,将心放了下来,蛮狼等人对她却莫名多了几分敬意。
他们十分敬服蒙郎中令,见蒙兴如此看重姚木兰,认定了她日后定能肩负大任,不像他们只能守在秦宫之中,无缘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姚木兰不好解释,只能任由大家继续误会下去。
值班的日子过的极快,第二天卯时刚过,姚木兰遍被催了起来,换上甲衣戴上武士冠,魂不守舍的踏上了巡逻之路。
连续两日早起,姚木兰有些缺觉了,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
天色还暗着,秦宫笼罩在森凉的暗夜里,两三颗星子悬在天边,仿佛不舍退场一般。
一直到日出鸡鸣,姚木兰的巡逻告一段落,由另一队接了手,他们一行人则开始用膳,热腾腾的汤饭暖了胃,让她舒心了不少。
用完膳,蛮狼带着众人寻了一处宽敞的宫殿,在空地中练了好一阵武,姚木兰也跟着一起活动拳脚。
秦人尚武,果真名不虚传,连宫中卫士都日日勤加操练,不敢有丝毫放松,军中将士们训练必当更加严苛。
想要成为一名将军,不仅要熟读兵书还要骁勇善战,若连下属都打不过,又如何能服众。
思及此处,姚木兰精神愈发振奋,拳风阵阵英勇过人。
她武功出众如斯,蛮狼等人更加认定了姚木兰是做大事的人,对她态度愈发亲和了。
在宫中值班的第二日,姚木兰原以为能见秦王一面,谁知转眼间日暮黄昏,那边也未曾传来消息,她连蒙兴都没能见上。
姚木兰有心打探,但在宫中当差,头一桩便是不得妄议政事——虽然三百道律令,也挡不住宫人们私下议论。
但她初来乍到,旁人即使私下议论,也会将她避了过去。
秦王在忙什么,姚木兰不知晓,但映玉公主拜会华阳太后,被留在宫中小住之事,已经从秦宫东边一路传到了西边。
宫中多了一个潜在联姻对象,姚木兰胸闷气短,愈发想要与嬴政见上一面了。
她不小心伤了公子英颜面之事,倒没见有什么后续。
公子英这人典型的外强中干,昨日当众摔了个大马趴,鼻青脸肿难以见人。
他有心将此事禀报秦王请求主持公道,又怕那木兰是秦王亲信,他这一状告下去,反而引得秦王不快。
权衡利弊之后,公子英只能吞下了这枚苦果,愈发恨起了那群狙击楚国送嫁队伍的死士。
若非那些人从中作梗,叶姬没有无故失踪,他又何须这般谨小慎微。
凭着叶姬过人的美貌,只要秦王不是石头做的人儿,定然会被她的美色所惑。
在宫中当职的第三天,姚木兰一直等到晌午,也未见嬴政派人过来。
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她被晒的脸颊发烫,总疑心脸上糊的药粉有脱落迹象,燥热与担忧混在一起,人也有些惫懒了。
刚好轮到他们这一队人休息,大家伙寻了阴凉地或站或坐,姚木兰靠着大树闭目养神。
正当她遥想着小正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众人哗的起身,蛮狼大声吼道:“不好,宫中走水了,速速随我救火去!”
知了死命的叫着,太阳晒的石头都烫了,这种干燥的天气走火,若不尽快控制火势,那可真是要命的。
姚木兰睁开眼,顾不得多想,跟着蛮狼他们就冲了出去。
远处天空黑烟滚滚,连太阳都被黑烟遮了过去,也不知是烧了多久,才闹出了这么大阵仗。
王宫中走水可不是小事儿,万一火势蔓延不住,烧到了哪位贵人居处,那些负责宫中警卫的卫士们,可是要犯下大罪了。
姚木兰全速跑起来,疾风似的很快越过了蛮狼等人,只是只能瞧见黑烟滚滚,却不知究竟是哪个宫殿着了火,于是又慢了下来。
“起火的是乐安宫,公子成蟜是寝宫。”
离起火现场约莫还有一百丈时,蛮狼暴着青筋喊了一句,众人神情大变,冲的更快了些。
姚木兰听到公子二字,瞬间就明白了蛮狼等人紧张的原因,这个时代只有大王的子女才能称一声公子。
从嬴政的年纪看,他的叔父们应早早出宫开府了,能留在宫中的大约是他兄弟之流。
他又是先王长子,那么公子成蟜极有可能是他的弟弟了。
生于帝王家,兄弟情这种东西,向来是稀缺的,嬴政一直没提过他的兄弟们,姚木兰也没刻意问过。
但不管怎么说,堂堂一位秦国公子寝宫失了火,卫士们慌张也是情有可原。
乐安宫中大火熊熊,姚木兰等人还没到跟前,先被热浪冲到了脸上,滚滚黑烟中时不时传来梁柱倒塌的声音。
四面八方都是推水车的宫人,众人同心协力,只为早点控制住火势。
乐安宫中火势太大,仆婢四散逃出,胆子小的瘫坐在地上呜呜哭泣,胆子大的提着水桶冲入火场之中。
姚木兰望了一眼火场,提着两个水桶,就朝燃烧的宫殿处冲了过去——别误会,她不是朝燃烧的建筑冲,是与众卫士一道,将还没烧起来的地方先行泼上水,以免火势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大家一个个被烟熏得涕泪横流,但没一个人退后,水一桶桶朝正在燃烧的、以及未曾烧起来的建筑上泼着。
众人忙碌之时,一个穿着锦绣少年,头发编成小辫攒在一起的少年,闲庭散步似的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