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太后需以身体为重,莫要为俗务烦忧。联姻这事,寡人且与阳泉君及昌平君商议此事。”
嬴政退了一步,华阳太后也不好多加逼迫,又客气的关心了秦王几句之后,结束了本次谈话。
离开华阳宫,嬴政心情微沉,他还未登上车驾,羽阳宫人前来催请。
他甚为无奈,将人打发,回宫换了衣裳之后,这才驱车前往羽阳宫中。
对于母后,嬴政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么多年来,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变化,她仿佛未曾怎么变过。
困守邯郸时,她如母狼一般将他护在身后,重回秦国成为王后,成为太后之后,她依然言行肆意,做事不计后果。
身为秦王,嬴政甚为苦恼,身为人子,他又不得不敬孝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超级想吃药、呼呼哈哈和永夜寒沉、幻静的地雷呦。
哼唧唧,一点儿也不短小的蓝桥君,默默望着大家。
单独出场的小正,和木兰在时的小正,不太一样哇~
第12章 012 只想马上到咸
赵姬喜好奢华,羽阳宫多珠宝美玉。嬴政行走其中,只觉满目光华耀眼,宫人服饰都比别处精美一些。
儿大避母,这些分寸,赵姬还是有的,她换上礼服妆容恬淡,于正殿之中设下晚宴。
“政见过母后。”
“大王瘦了,教哀家好生心酸,先用些吃的,政务有仲父在,无须太过劳心。你年纪还小,身体康健最为重要。”
秦孝文王及秦庄襄王皆于壮年去世,赵姬怜惜嬴政幼年受尽流离之苦,非常重视其身体是否安康。
至于朝政交由旁人把持是否不妥,在赵姬眼中,文信侯吕不韦比那些王室成员可靠多了。
“喏,母后所言极是。”
来羽阳宫前嬴政对母后颇为无奈,但她发自内心的关心之语,又让他难以狠下心来。
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母后,即使言行不当,他们依然是荣损与共的母子。
嬴政长坐与案前,宫婢跪在地上,垂首将碗碟一一呈上。
太后赵姬当初在邯郸时,很是辛苦了一段时间,故而回到秦国之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于膳食上非常讲究。
两人座前长案上,各摆着十几道菜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赵姬面前还放着滋补养颜的羹汤。
“大王,先用膳,用罢,母后有话要说。”
“喏。”
甘豆羹中带着淡淡腥味,粟米有些粗糙,鲤鱼的腥味去的不干净。
在另一个时代待久了,嬴政口味也刁了起来,不知不觉挑剔起眼前菜肴羹汤。
他最思念的味道,是姚氏洗手做羹汤,依着他口味做的家常便饭。她的微笑,她眨眼睛时可爱的样子,都让他魂牵梦绕。
她在楚地过的还好么,这一路又是否平安,他恨不得顷刻飞至姚氏身边,将她带回秦宫之中。
“大王,为何不动筷?”
太后赵姬为保持身材,吃的并不多,瞧见嬴政走神,不由提醒了一句。
嬴政这才再次拿起了象牙箸,姚氏的身影,隐没在长案的木质纹理之中。
用完膳后,赵姬用盐水漱了口,朝嬴政盈盈一笑:“大王这些日子虽瘦了,但也长高了不少。”
“政让母后挂心了,天渐渐热了,母后也要注意身体。”
在华阳太后面前,嬴政明明没什么话,却要一直说下去,偶尔的沉默,会让气氛变得格外尴尬。
但在母后面前,他可以随意说些什么,也可以缄默不语。
在儿子面前,赵姬少了几分魅意,多了几分温婉,她凝眸望着嬴政,心中漾着暖意。
他们母子终于熬出来了,她的儿子成了秦国最尊国的王,她也从一个卑贱的歌姬,成为了秦国的太后。
那些曾经将他们视若草芥的人,如今怕是昼夜难眠。
赵姬没读多少书,不然她会用一句更精准的话来形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簿冰。”
“大王,华阳太后与阳泉君极力促成秦楚联姻之事。依母后见,你不如在楚国公主抵达咸阳之前,先选几位合心意的美人。”
“母后,政未及冠,正是勤学之际,遴选美人之事,暂且搁置。”
听嬴政这么说,赵姬不由蹙眉:“政儿,你太天真了。”
她眸光潋滟,修长的红指甲搭在雪白皓腕上,幽幽叹了口气。
“母后,寡人心怀天下,不愿受人掣肘。”
太后唤了嬴政的名字,他却用起了寡人的自称,和睦的气氛被冲散,宫人紧张的绷起了脚背。
赵姬望着嬴政,眸中露出哀伤之色:“政儿,你是秦王,这天下是你的,但这纷争也是你的。”
嬴政起身,肃穆立于殿中,薄唇微抿煞气外露,星眸含威。
赵姬貌美柔媚,让人观之心生怜意。嬴政生的极好,但他威仪天成,让人不敢觊觎。
他发怒时,所有宫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匍匐于地,无人敢抬头窥视。
“政儿,你这是……”
赵姬坐直了身子,神色微带凄楚,好似在用无声的语言,谴责王儿的倔强。
嬴政按住腰间佩剑,向太后行了一礼:“母后,政先行告退。”
他往后退了两步,决然转身离开。赵姬失神的站了起来,手指颤了一下,终究没唤出声来。
这孩子的性格,与她不像,与先王也不像。
明明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数次,但他从未露出过惊惧之色。
赵姬手按在胸口处,绵绵的叹了口气,她的孩子啊,他更是天下人的秦王。
她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手指触及之处冰凉一片,宫人匍匐于地,一个个噤若寒蝉。
赵姬茫然的望着梁柱上纷繁的图案,喃喃的唤了一声:“吕郎。”
偌大羽阳宫,好似剩下她一个人,赵姬从未像此刻这般孤独过。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不再依赖她需要她了。
她的情郎胸怀天下,无心与她厮守缠绵,赵姬笑意凝在唇角,如月下寒鸦一般,默默立在殿中。
嬴政大步流星的出了羽阳宫,登上车驾之后,仆从惶恐随上。
“去练武场。”
黄昏时分,鸟儿振翅从天空掠过,化为浓墨似的小点,落在勾心斗角的飞檐上。
嬴政坐在车上,望着悠长的宫道,心情有些燥郁,面容却是平静的。
他先前在羽阳宫露出怒容来,倒不是真的因母后的话发怒,只是不想充盈后宫之事。
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本该亲密无间,但嬴政与母后理念愈发不和了。
她是为他好,恨不得他唯唯诺诺,任由文信侯揉圆捏扁。时刻叮嘱他不得任性,生怕他得罪了几方势力。
嬴政年纪虽小,但其中利害关系还是知晓的,他不愿成为任何人的傀儡,母后却偏偏不信任他。
相比起长篇大论的解释,佯装发怒这一行为,最易让母后打消劝他的念头。
练武场到了,嬴政换下拖沓的冠服,穿上了他特地命宫人缝制的练功服。
如果姚木兰在,就会认出,嬴政身上穿的练功服,与她平时穿的除了颜色质地不一样,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练武场的兵器架上摆放着各式武器,嬴政一样也没动。
“将寡人的穿云弓取来。”
仆从取弓之时,嬴政将佩剑抽出,随意挥了两下之后,剑光如疾风骤雨般密集起来。
他将心中躁郁,尽数通过手中剑挥洒出来,日暮霞光似锦,剑气如虹直贯天地。
剑影重重,姚木兰的笑容若隐若现,化作万千相思利箭,让他手中剑重若千钧。
“剑不是这样握的。”
夕阳西下,远处水光粼粼。姚木兰有气无力的握着剑,无精打采的望着不远处席地而坐优雅用膳的众贵女们。
成吉将军的声音,让她有些头疼,几曲剑舞而已,让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亲自指点,着实让人不解。
公子英默立不远处,乐颜娘子关切的望着姚木兰。
剑舞讲究柔媚与英气共重,姚木兰不太擅长剑术,但她在做武替时,也曾多次代女主或者女配演过剑舞。
按理说,姚木兰也是有些底子的,学起来也不算太难。
谁知公子英不知发起了哪门子疯,姚木兰好不容易练的差不多了,他又嫌她的剑舞太过儿戏,让成吉将军亲自指点她。
杀鸡焉用牛刀,单论此事而言,姚木兰觉得,成吉将军也挺委屈的。
“成吉将军,我能先吃肉,再练剑么?”
姚木兰做出奄奄一息的样子,目光惆怅的望着,仆从们架在火上烤的鹿肉。
她恨不得一日千里,早日抵达咸阳,先放开吃肉,谁也别想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