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答道:“陛下不挑嘴,基本什么都吃。若说格外喜欢的,也就是以往给娘娘送去府上的那些吃食。”
“那就叫厨房留火备着面,等前面结束,就擀点韭叶宽的面条,再照着陛下的口味炒点肉卤,也就行了。”
云雀是姚白栀自己培养的厨娘,她怕进宫来饮食不合口味,在相府就叫云雀专按自己口味学习做菜,所以云雀对厨房的事务比其他三个丫鬟精通,只听主子两句吩咐,就知道做什么了。
她去了一会儿,回来禀道:“奴婢见小厨房有腌好的酸黄瓜,就切了丁儿和着肉末炒了,又用蘑菇丁炒了一点儿肉酱。”
这都是姚白栀喜欢吃的,而且一酸一咸两种口味,严昭应该不至于吃不下去,就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边儿小厨房刚准备好,前面就有消息传回来,说筵宴礼成,陛下回转了。姚白栀听着动静,带人到了坤泰殿门口迎接严昭,而御辇也恰好这时就到了门外,严昭赶着跳下来,一把扶住要行礼的她:“免礼吧,以后也不用出来接,天越来越冷了,别冻着。”
还没过中秋呢,哪儿就冷了?这人真会睁眼说瞎话。不过姚白栀也不喜欢这些繁琐礼仪,他说不用接,她就打算以后真的不接了。
闻见皇帝陛下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姚白栀想起还备着醒酒汤,便问他宴席上喝的多不多,要不要喝一碗醒酒汤。
“不用,没喝几杯。”严昭笑眯眯的凑近姚白栀,在她耳边低声说,“岳父大人都替我挡了。”
这语气里的得意,丞相爹替他挡酒,至于这么开心?姚白栀侧头看一眼严昭,道:“那吃饱没有?要不要再吃碗面?”
严昭眼睛一亮:“你给我留着饭呢?”
姚白栀抽回从他下辇扶住自己就拉住不放的手,指指里面,“我想着以往我爹进宫赴宴,夫人都要给他留着夜宵,就让小厨房和了面。”
“好啊,那就来一碗打卤面吧。”严昭非常高兴,陪在姚白栀身旁进了内殿。
云雀听见,悄悄退下去了小厨房,很快就把煮好的面和两种拌面吃的卤子端了上来。
严昭特别捧场,特意要了个大点的碗,说这样拌面才拌得开,然后分别拌了两种卤、连吃两碗,才说饱了。
姚白栀看他吃得特别香,有点想笑,“这是中午也没吃饱么?”
“我都不记得中午吃了什么,总之没滋没味的。”严昭漱了口,又用巾子擦了把脸,舒服的喟叹一声,歪倒在榻上,懒懒问道,“你吃的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挺好的。都是坤泰殿小厨房做的,手艺还不错。”
严昭就笑了,明明口味喜好都一样,连这一碗打卤面的搭配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一个人了?
☆、作为皇后
问完饮食, 严昭又问起居,殿中各处布置的满不满意, 两只猫儿喜不喜欢新居, 一一关心到了,他才说起中秋节要怎么办。
“这次我们大婚, 几位藩王奉召携眷回京帮忙操持, 我想着不如中秋这天办个皇室家宴,宴请几位藩王王妃还有世子——这几位藩王都是先帝的兄弟, 以前先帝不待见他们,他们日子都不太好过……”说到这儿, 严昭突然露出几许蔑视的笑来, “严煦那个二傻子, 居然跑去他们跟前,说先帝的死有蹊跷。”
姚白栀一愣:“我还以为他学乖了、安分老实当他的秦王了呢。”
严昭冷笑两声:“他学乖了多没意思,就让他上蹿下跳, 当个景致看呗。反正他说了什么,总有人原封不动学给我听。”
“……难道他不知道先帝待藩王不大好么?”
去跟一直被你爹苛待的藩王们说你爹死的有蹊跷, 这是什么操作?难道想听人家说一声“死得好死得妙”吗?
“他是先帝的亲儿子,一直站在先帝旁边居高临下看这些藩王,怎么会觉得先帝不好?”严昭面露讽刺, “等以后他自己尝着滋味儿,才能知道呢。”
姚白栀失笑:“说的好像你不是亲的一样。”她以前这么和严昭说话习惯了,一时忘记彼此身份已经不同,所处环境也不同, 说完才觉失言,不由在殿内扫视一圈,见都是心腹,才略微放心。
严昭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笑道:“比起严煦来,我和三弟当然都算不上亲生的了。”又说,“这是坤泰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敢往外传。”
说着话,他也扫视了一眼殿中伺候的人,见众人都恭谨低头,又加了一句,“真有什么,就问楚林和于碧珊的罪。”
两人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姚白栀有点无奈:“又没真要问罪,跪什么跪?都起来。”
于碧珊立刻认错站了起来,楚林却习惯性的先看严昭一眼,严昭皱眉:“皇后娘娘的话没听见?你自己的主子是谁,不记得了吗?”
楚林吓的磕了个头才站起来,继续垂手侍立。
“还是继续说中秋家宴的事吧。”闹了这一茬,姚白栀就不想闲聊了,直接问正事。
严昭道:“嗯,我的意思是,咱们也不用对这几位王叔多好,只要比先帝好上一点儿就够了。这次到京的藩王都带了世子或长子,浏王世子丧妻、淄王世子尚未婚配,他们有让我赐婚之意,我已经让礼部会同宗正寺为两位世子选妃,明年叫他们成婚后再回藩地。另外潞王想请封第三子为世子,中秋之前我会照准。”
也就是说人情严昭都已经送过了,这次中秋家宴的气氛肯定喜气洋洋、其乐融融,而且少不了对新帝和新皇后的歌功颂德,姚白栀就点点头,问:“世子们留下,藩王们什么时候回去?”
“九月之前肯定都会回去。对了,家宴肯定少不了严煦,你要不要收拾他?”
“还用我收拾他?总感觉他会自己送上门来找修理。”
严昭摸着下巴点点头:“没错,这才是他的作风。”
两人相视一笑,严昭接着说:“几位王妃的来历性情,明日我叫人简单跟你说说。另外,家宴地点就定在西面飞香殿,那里刚修缮过,又正好处在前朝和内廷之间,出入方便……”
他很细致的给姚白栀讲了他的打算,以及他为什么这么打算,最后把宴席的布置陈设和菜单交给她去决定。
聊完这事,时间也不早了,帝后各自沐浴更衣,上床准备睡觉。这一晚姚白栀多了个心眼,叫松风多拿了一条被子来,又请皇帝陛下睡里面。
严昭没和她争这个,也没反对她自己单拿被子盖,好像这一切非常自然平常,但是当帐子放下来,两人都躺好,也把值夜的人赶去外间后,他就又开始了睡前闲聊。
“今日赴宴的那几位姚家叔伯,你都见过吗?”
“啊?”姚白栀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谁,“你说魏郡老家来的那几位?进宫之前,他们有跟我见过礼,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那也是应该的。”毕竟是要做皇后的人了,“我看他们都很忠厚朴实。听说贺家也来人了?”
贺家是姚白栀生母娘家,“嗯,两个舅舅都来了,姨母没来,但是叫表哥来了,都说皇恩浩荡,没想到我能给我娘挣来这么大的荣耀。”
她从太子妃直接进阶为皇后,肯定要加封娘家。姚汝清本身是丞相,位次够高,除了加封郑国公外,只能加个太师的虚衔,而他的两位夫人原本也都有国夫人的诰命,无文章可做,严昭就给贺夫人追赠了“贞慧”二字谥号。
这在本朝绝对是殊荣,追溯起来,也只有太宗皇帝因为与皇后伉俪情深,才给岳母追赠过谥号,所以贺家人认为这是天大的荣耀,并且结结实实压了王氏一头。
说起这个,姚白栀忽然想起一事:“那次我听你和苗逸飞说话,你们前世,王家后来也参与了逼迫我爹让权?是只有王家大房,还是……”
这是那次之后,他们第一次提起前世,严昭听姚白栀语气还算平静,就也尽量平静的说:“是大房主导的,起因就是你爹做媒,让苗逸飞娶了王经的小女儿,没想到这两个成了一对儿怨偶,最后姚家和王家的裂痕就从他们两个这里扩大。”
他没细说苗逸飞夫妻的事,不想姚白栀听了堵心,姚白栀也没问,就苗逸飞那样子,想想也能猜到个大概。
“那……五房呢?”她更关心王氏娘家做了什么选择。
“王经一开始应该是瞒着五房在做的,不过时日一长,五房也就知道了。王怀新一开始还想从中说合,但他在王家不大有威信,后来就托病致仕了。”
王怀新就是王氏的爹,确实不太有才干,全靠哄着先帝那昏君吃喝玩乐才身居高位。
“过去的事,多想无益,只要你稳稳坐着皇后宝座,就算是王家大房也不敢生出异心。”严昭见她沉默,便低声安抚。
“我知道。但,也会好奇万一我家落难,谁才是那个不离不弃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
“你就那么自信?万一你这皇帝也做不久呢?”内殿只有他们俩,姚白栀没了顾忌,说话十分大胆。
严昭却就喜欢她毫无顾忌的跟自己说话,笑答:“我会努力做久一点,就算有一天不想做了,也会好好把江山交到下一任皇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