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白栀并没有睡着, 她还在琢磨苗逸飞回的话。
“表少爷说,太子殿下是跟他解释上次的事, 就是表少爷让二少爷回来给您传话那事, 太子殿下说,与他无关。表少爷还说, 他想明白了, 鸡蛋碰不了石头,那位毕竟高高在上, 碰来碰去,碰的自己头破血流, 都未必碰破人家一点儿皮肉, 没意思, 以后还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松风说这话时,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气,似乎跟姚白栀一样不相信这是苗逸飞会说的话。
“表少爷还问奴婢……”松风有点犹豫, 尽量隐晦的说,“太子殿下和大小姐的事。”
“问什么?问太子殿下有没有求亲?”
松风点点头, “奴婢说奴婢不知道这些事情。表少爷又问您对殿下怎样,奴婢说‘自是以礼相待’,表少爷寻思了一会儿, 突然高兴的问大小姐是不是今日给太子殿下气受了……”
姚白栀现在想起那会儿松风脸上惶恐不安的神色都还想笑,今天自己那番“大逆不道”的话,大概真的吓到松风了。
这样的松风自是不肯承认自家大小姐敢冒犯太子,但她的神色变化, 想必苗逸飞早看在眼中,当时就高兴的说了一句:“果然阻止他们上巳节相见,一切都会不同!我就知道这件事我没做错!”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一切都不同,可不是因为你做的蠢事呀傻表哥,姚白栀翻了个身,基本可以确定这俩好感度都满了的目标是一起重生了。但为什么他们俩经历的剧情,好像都跟自己知道的有点差别?
还有,系统关机更新就一去不复返,是不是也因为他俩重生、剧情出了bug?如果她修复这些bug……算了吧,她没法修复,那俩目标估计不会告诉她他们前世经历了什么——一看就都是做了亏心事、想拼命弥补的样子,哼,怎么可能自己招认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呢?
也许苗逸飞会揭发太子,但那毕竟是他们前世的经历,姚白栀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至于今生……吴皇后都死了,剧情崩坏成这个样子,哪还有拯救的余地呀?
姚白栀暗暗叹了口气,又翻了个身,等等!他俩都是重生的,还都满怀愧疚、好感度满百,是不是说,就算系统不回来,她也可以横着走了?!怪不得今天她就差说出“只要你当皇帝咱俩就没戏”,他都没翻脸!
这么说严昭根本不会把她今天说的话告诉丞相爹!哎呀好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和王氏说实话了!不过说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有严昭撑腰嘛,虽然这样似乎有点无耻,嗯,就当是给严昭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了,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前世没干什么好事。
姚白栀心思大定,躺平了准备睡觉,忽然又想起苗逸飞最先说的,太子找他是为了他在西京书院中毒一事,这货唬谁呢?还太子跟他解释说此事与太子无关,太子傻呀?上赶着找人说,你中毒不是我要杀你,这不跟自首一样吗?
她现在倒是相信严昭有杀苗逸飞的心,但严昭可是太子,想杀人至于用这么原始的办法吗?还下砒/霜,还没毒死他,以为严昭像他那么二愣子么?嗯,也许苗逸飞只是想糊弄她这个“闺阁小姐”吧?算了,原谅他,毕竟是盟友。
这事在脑子里一飘而过,下一秒姚白栀就陷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还是被猫叫醒的。
这天苗逸飞没敢多留,吃过早饭就回家了,避开了午后才过来的姚汝清。姚汝清到了别院,先和王氏谈了一会儿,才让人把女儿叫到水阁去。
“今日皇上召见中枢重臣,说太子友爱兄弟,要带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读书,且张天师说今年流年不利、太子妃候选人八字都和太子不相合,选立太子妃一事,待明年再说。”姚汝清开门见山说了这个消息,才一挑眼角,看向女儿,“高兴了?”
姚白栀:“……”小声嘀咕,“女儿有什么高兴的呀……”
姚汝清哼了一声:“看来我以前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原先总想着你身子弱,许多事都纵容了你,现在看看,你自己的主意兴许比我还强,罢了,我也不管你,你今日开始就去跟夫人学着管家理事吧!”
咦?丞相爹你这转折是不是有点生硬?
“进宫做太子妃,自是不用理这些琐事,所以我请了于女官给你慢慢讲宫中之事,但你自己不愿意,还赶了于女官走。”姚汝清说着叹口气,“那你就去学学怎么做一家主母吧,早晚你得像夫人一样,管起一个家。”
咦?潜台词是说,要放弃叫她做太子妃,另给她找个男人么?严昭同意吗?姚白栀有点紧张,虽然另嫁绝对是虐严昭的终极杀招,但是!这事儿对她自己也不友好啊!她系统死机了,又不能及时带她走,她可不想体验一把包办婚姻!
姚汝清看她有点惊慌,反倒放心了,还知道惧怕就好,做太子妃乃至皇后是不容易,但做一个普通官宦人家的主妇,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姚汝清希望女儿能尽早明白这一点。
于是姚白栀混吃混喝还有猫玩的悠闲日子就这么结束了。回京中相府之前,她就得每天在王氏那里旁听王氏处理家务至少一个时辰,等七月下旬回了家,就更不得了了。
王氏叫她先认人,内宅上下各处管事加起来就有十几个,这还得益于她爹不好色,有名分的妾室只有三个,以相府的水准来看,可以说是人事极其简单了。
外院却没法简单,俗话说宰相门房七品官,实际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至少他们家管家这一级别的,出去确实是低级官员都要拍马屁的。大概是为了防止刁奴欺主,姚家设了三个管家,各管各的事儿,且都能直接向相爷和夫人汇报。
另外门房、车马房、外厨房等等各处管事也都至少分了两班,更复杂的是,丞相爹还养着门客幕僚。
姚白栀每天耳朵里来来去去都是什么婆子媳妇管家管事,感觉脑子都快被搅成浆糊了!幸亏还有松风和掬月帮她认人,好歹是过了这关,可以进修主妇的下一门课程:看账。
这门课姚白栀擅长,她以前学过会计,虽然古代的账本很一言难尽,但比起认人还是轻松多了。而且理账目还有个好处是,叫她知道了相府的家底。
丞相爹做投资十分简单粗暴,就是买房买地。
他严令府中不得从事任何商业活动,就算是仆人都不许开店经商——姚白栀问了王氏,本朝确实规定官员不许经商,但其他官宦人家都会放些家奴在外面做,比如王氏娘家就安排家奴在京里开了绸缎庄、酒肆之类的店,或者也有商家主动投靠,求权贵做个保护/伞,直接给分红的,但丞相爹都不肯。
他们家只在京里最繁华的市井之地买了十余处铺面,租出去常年收租。另外除了现在住的这套御赐宅邸,姚家还在京城买了两套五进大宅,城外别院之外,还有五六个带土地的庄子、两处种了果木的山头。
啊,魏郡老家田产也不少,丞相爹给姚氏置了不少祭田,还资助族学,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大家长。
这样一看,就算姚汝清在和严昭的权力斗争中输了,一时退出权力中心,姚家也不至于一败涂地、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魏郡老家的根基还在嘛。不过确实很难再达到姚汝清的高度就是了。
姚白栀看着这些土地产业就觉得安心,而且严昭这些日子都没来烦她,虽然她的餐桌上还是时常会出现府中厨房根本没有的菜色,但没人再喜滋滋的告诉她说这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姚白栀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开心的吃。
丞相爹没再找她谈,“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好像终于从姚白栀生命里退出去了;苗逸飞也没动静,听说是被苗家关着读书学习等下聘呢。她的虐渣副本就这么神转折成了相府小姐的日常副本,过得充实愉快、无波无澜。
直到八月初十这天,苗家正式给姚侍郎家下聘礼,姚白栀跟着王氏去苗家道贺,才听见一耳朵有关太子的消息。
“……二殿下哪是个安心读书的呀,每天就变着法儿的和太子殿下较劲,可怜苏大学士年过花甲的人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王氏堂姐、曹毓的娘绘声绘色的给王家几个姑太太讲八卦,“前两天,苏大学士给三位殿下讲史,讲完了二殿下就说不懂,要太子殿下亲自给他讲解,太子殿下好脾气讲了,他偏说还是不懂,你们猜太子殿下如何应对?”
几个姓王的夫人太太都摇头,曹太太就笑道:“殿下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二殿下之所以听不懂,就是读书太少了。”
大家都笑起来,还有人问:“那二殿下就这么认了?”
“二殿下气得拂袖而去,太子殿下转头命人送了几本名家集注过去。二殿下得了这几本书又卷土重来,拿着集注上的注释问苏大学士,问完苏大学士,又问太子殿下,苏大学士解的对不对,苏大学士昨日直接告病了。”
姚白栀坐在隔间里听的清清楚楚,跟着笑的同时,总觉得二皇子这番行事,像是得了人指点似的,居然不屈不挠的和太子过起招来,他不是一言不合就撸袖子打人的人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