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尚书摆了摆手应承了,也是极为无奈,侍从把三位考官手里的文章分发给考生,考生都围着翻看。
而伊琳则把自己手中的文章递给了万群。面色仍旧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位考生的文章分为9个章节来简单的论述了东北一个州的水稻种植现状及应对方法,其中包括气候地理等一系列背景条件的介绍。第一章节涉嫌抄袭朝廷20年前编写的《地方志编年》第五卷第一节简介内容,编年史记录的史记很详实,但对于气候地理情况只是泛泛地介绍一下,原文大幅度抄袭,而且没有加以核实现下的实际情况,据我所知,编年对此处的地理分布情况描写和现实有差距。”
伊琳示意户部官员,从户部书库拿出了这本编年史,很厚的一本工具书,伊琳随手翻开,只翻了几页就翻到了抄袭的内容,众考生围着看后,也很是惊讶,想着算是万群倒霉,估摸着蓝司农刚巧最近在翻阅这本书,要不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晰?
万群有些不满,“这工具书我拿来参考一下难道不行吗?就因为这个吗?”
伊琳迎着万群的目光回道,“一定的参考并不算什么,规则上说得很清楚,不许大篇幅抄袭,这是违规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伊琳看着万群继续道,“你的这篇文章介绍完背景,用到了很多实际亩产数据,原本是件好事,可以让人更加直观的了解到东北的现状,但数据极为不严谨,亩产根本都没有实地核实过,罗列的平原平均亩产150公斤,实际上是137公斤;山地地区平均亩产100公斤,实际上是92公斤。全篇文章罗列数据32处,任何一个数据都是错误的,朝廷的粮食司会用到很多地方上报的数据,这些数据将层层叠加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重要参考数据,来指导下一步的工作,如若各地都如此虚夸实际亩产,一处每亩多十几公斤,那处又虚报几斤,基于此而来的数据,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会影响到决策的。”
万群冷哼了声,“蓝司农有什么证据说这些数据有偏差呢?”
伊琳对汪大人道,“麻烦汪大人把前些时日实地记录的卷宗拿过来。”
汪大人麻利地取了出来,伊琳并没有动手去找,而是对汪大人说,“东北永州卷第五卷第六行,汪大人念一下亩产多少?”
汪大人连忙去核实,有些惊讶地读了出来,“水稻均产不过137公斤!”
伊琳继续道,“第九卷第四页第七行!”
汪大人连忙翻阅,“山地均产不过92公斤!”
“丰拢卷第七页第一行”
“万州卷第六卷第第十七行”
……
伊琳准确无误地把32处数据和户部亲临的记录对照了一番,众考生都极为震惊和膜拜,这记忆力如此好,在葳朗国堪称第一人了,这是过目不忘了?
而伊琳说完,看了眼万群,侃侃而谈,“观点倒是还是可圈可点的,但粮食司具体会从事很多调研摸底工作,首先要的是严谨的态度和一丝不苟的精神,严禁造假和虚夸,这篇文章除了第一段大幅度抄袭编年史,第八章节、第九章节分别抄袭不同的书目,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到底在哪里拼凑的,本考官也可以一一告诉你。所以,这篇文章不会通过遴选。”
万群有些挂不住面子,伊琳看着众考生,释疑道,“文章不必大而化之的泛泛而谈,很多农垦技术和管理方法其实都是小幅度对现下种植手法的调整,只要精准、严谨、详实,哪怕是一点点的启示都是值得肯定的,也许会对农垦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但切勿贪大,却又把控不了,我很想从你们的文章中看到改良的技术手法或者说一些农垦革新点,但很遗憾,除了我挑选出来的两位考生外,我没有看到那么一点让我欣喜的地方。”
伊琳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对着众人惊愕的神情,说道,“这位考生,本考官如此说,对事不对人,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那本考官既然坐在这里,自然是要对自己遴选出来的人员负责的,要不然到时候我怎么向魏尚书交代呢,至于你们说得本考官因个人原因迁怒于你们,恕我直言,”
伊琳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朗声道,“本姑娘从来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公务中来,从本姑娘手中过的任何资料,只要本姑娘签字,就表明我可以对此全权负责,并愿意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无论好坏!本姑娘的屁股既然坐到户部,脑袋自然就以户部和国家的利益为最高行动指南,还有人有问题没?”
这下包括户部官员在内都郁闷了,话倒是就是这个理,但屁股脑袋的,户部官员彻底郁闷了,这话也太糙了,而且还是出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口。
但伊琳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口问了句,“要是没问题,就继续?”
岳大人连忙附和,“魏尚书,那我们继续,继续?”
魏尚书扶了扶额,“继续!”
众考生心服口服地规规矩矩地开始参加考试,万群也灰溜溜地出了考场,这下别说是进户部了,都要被人当茶余饭后的笑料来谈论了!
魏尚书、岳大人等三名户部官员虽说都选了万群,但因为考场上的一出,最终几人商量后,为了消除影响,把万群彻底排除在粮食司的大门之外。
如此一来,到了四王爷手里的名单自然也就没有了万群的名字,四王爷看了看名单,户部只遴选出6名官员,其中一个户部官员都没有选万群。
魏尚书和岳大人有些尴尬,但四王爷只是看了眼两人,也未就此事提出任何异议,名单最终上报皇帝审阅后,粮食司正式挂牌成立,并从户部调派汪大人、王大人协助蓝伊琳管理粮食司。
魏尚书因为万群的事,亲自上门到万宰相家致歉,万宰相并没有埋怨魏尚书,等魏尚书从宰相府出门口,管家对万宰相说,“蓝司农倒是连您的面子都不给了,确实是目中无人。”
万宰相皱了皱眉头,也是有些没面子,“女子入仕不过是个形式,但毕竟蓝司农有本事,你就瞧着明月公主现在还在大理寺关着就能猜出一二,怕是圣上都护着,罢了,万群的事,以后再说吧!”
万群成了京城的公子哥茶余饭后调侃的对象,京城的茶楼酒馆舞坊都在传,“蓝司农可谓过目不忘,万群可是当众出丑喽!”
万群最终在家里憋了两日后,越想越气恼,这日到了皇宫拜见万贵妃,佯装可怜得在万贵妃面前添油加醋,“户部的蓝司农真真不把娘娘您和相爷放在眼里,如若她有一点敬畏之心,都不会当众羞辱侄儿,这不是把我万家的尊严踩在脚下来衬托她的聪明绝顶和过目不忘吗?”
万贵妃久居深宫,这些年也很是受宠,娘家无时无刻不在支持着万贵妃和四王爷,所以万贵妃也是想娘家有更多的人入仕,共同支持四王爷的。
万贵妃有些迁怒于伊琳,对万群说,“这农女倒是真得目中无人,前几日竟然跟明月打起来了,虽说明月刁钻任性,但论身份,这农女倒是真真大胆,本来本宫还觉得明月到底是有些过分了,但现下看看,这农女虽说有些本事,但还是太过自视清高,目中无人!”
四王爷次日早朝后,到万贵妃寝宫请安。
万贵妃和四王爷提起伊琳,语气带着明显地不满,“要说这农女也算是我儿举荐来得京城,我万家就算是父亲也是在圣上面前添了不少好话,本来觉得她即便是乡野村妇,也应该懂些知恩图报,再不济,也不能当众训斥我万家的人,真是胆大包天!”
四王爷了然,轻笑道,“万群来找母妃诉苦了?哈哈,要说蓝伊琳还真是有个性,母妃,这小丫头可是不简单,一番话万群是哑口无言。记忆力超群,很是难得啊,孩儿都不由自主地好奇这小丫头还会些什么。”
万贵妃极为不屑,“不就是记得东西牢一些嘛,哪有我儿说得那么神呢!原本群儿入了户部,如若在新组建的粮食司有所成绩,自然我儿就多一份助力,到底万家是母妃和你的后盾啊,这可倒好,户部没进去,还惹得一身骚,这小丫头本宫一定要好好敲打一番!”
四王爷揉了揉眉心,仍旧一副笑脸,“母妃,永业现下是孩儿管辖,蓝伊琳来自永业,常理来看,乃是本王力荐的良才,而且粮食司组建后着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下东北的困境,粮食司如果有成绩,自然父皇就会把功劳记在孩儿的身上,万群进不了粮食司,过个一年半载的,打发他到别处任职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母妃啊!”
四王爷眼眸都透着笑意,“本王先前没见过蓝伊琳的时候,也有些不明白,皇叔为何独独就钟爱这农女呢,要选妃京城品貌俱佳的大家闺秀一个巴掌都数不完,要想要温柔乡,舞坊娇艳欲滴的舞娘哪个不比农女更销魂,不过,现下本王见了,倒是觉得皇叔的眼光还是极好的。”
四王爷怡然自得地夸道,“母妃,这小丫头明着说出身乡野,但秀外慧中、兰质蕙心,不似您想象中的粗鲁拘谨的农女形象。她小小年纪有如此本事,有些清高、偶尔使使小性子,甚至卖弄卖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儿倒觉得如此她才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母妃看看后宫的众位娘娘,再瞅瞅孩儿的后院女子,大抵受宠的都是有依仗的女子。联姻不过是为了巩固我纳兰氏的天下,蓝伊琳虽说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但单就她自个,要是在孩儿的后院,儿臣就算把她宠上天都不为过的。您瞅瞅,明月现下还在大理寺关着呢,儿臣从御书房出来后,在殿外见到了皇后娘娘,父皇这几日都不见皇后的,就可见父皇最是维护蓝伊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