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闻言望向沈逍,沈逍略躬身回道:“盯梢的人确实没发现异常,不过那胡同是死角,又是夜里,或许有疏漏也未偿可知。”
她点点头,又看向小梅:“小梅,钥匙一直在你身上吗?”
“回……回夫人,一直在我身上。昨晚是我亲自锁的门,确认过无碍。”小梅仍是魂不守舍的模样,言语不清,目光涣散,连谦称也不用。
“那何寄近日可有过来?”秦婠继续问道。
“何公子来过两次,都是来打探王新消息的,与奴家并无其他瓜葛,奴家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杀了王新。”马迟迟摇头回答。
秦婠面色顿冷:“谁说是何寄杀了他?事情未明,便不能下此断言!”
“奴家知错。”马迟迟见她生气,瑟瑟而起。
秦婠见这马迟迟一问三不知,不管什么事只知摇头,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理她。那厢曹星河与霍谈都是闲不住的人,早已在宅中四下逛起来,见她问完话,曹星河唤起:“秦婠,过来这里看看。”
秦婠转头望去,曹星河正站在堆杂物的柴房里唤她。那柴房挨着厨房,光线阴暗,里边堆着码好的柴禾与平日用不上的桌椅杂物。秦婠踏入其间便看到曹星河指着地面让她看,她扫过两眼,已然看出不对劲来。
这房里家什平日没人动,面上都扑了层灰,所以但凡地面有拖动的痕迹,那灰痕便十分明显,再加上许多地方的灰尘都有不同形状的擦迹,并不完整,看起来像有人在里面动过。
“小梅,近日可曾打扫过这里?”秦婠走到门口问道。
“没有。”小梅木讷地摇头。
马迟迟却有些慌乱地转开眼眸。
秦婠不知怎地,忽然记起沈浩初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当下沉声立道:“秋璃,你送马姑娘与小梅到附近的客栈暂住;沈逍,派些人手过来,待外面的衙役走后把宅子封了,不准任何人进来,另外再找两个人在客栈那里保护马姑娘。”
马迟迟面色一变,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她张了张嘴,在秦婠不容置喙吩咐下却只动了动嘴皮,不敢多说。
————
送走了马迟迟时间已到下午,谢皎看完尸首回来,朝秦婠禀道:“王新身上有两处重伤,一处在前额,一处后脑,皆是锐器重击所至,伤口创面与何寄手上所握石块吻合,不过根据尸斑与尸僵情况,我能大概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在昨夜丑正到寅时之间,并非当场致死,不过具体情况与确切的死亡原因,还要等尸体送到应天府后再进一步查验才能确定。”
秦婠反应得及快:“不是当场致死,就证明林婶所目睹的并非真正的凶杀现场,人不是何寄杀的。”
“可以这么假设,但不能完全排除何寄是凶手的可能性。”谢皎靠到檐柱前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冷道。
“肯定是何寄见色起义,与那王新争风吃醋起了杀心,这种事在花楼里小爷我见得多了。那何寄定是杀人之后不放心又回现场看看,这才被人发现!”霍谈满不在乎地出来,两条眉毛挑得老高,模样是英俊的,就是痞气太重。
“才不会!何寄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杀人!”秦婠急了。她对何寄的印象,仍是幼时侠肝义胆的少年,从小到大他不知帮过她多少次,她早已将他视作兄长,上辈子知道他亡故的消息,她就整整哭了两天,这辈子好不容易见到他好好的,她又怎愿见他身陷囹圄。
霍谈嗤了声,刚要反驳,便听谢皎冷冷道:“夫人,卓大人曾经说过,断案之人须得抽身事外做个旁观者,不可对当事者带入任何主观感情,更不能因主观想法而作出结论,任何判断,都看证据。”
听到卓北安的名字,秦婠勉强按下情绪,兀自沉思起来。
曹星河见气氛冷凝,不由打圆场道:“在这里耗了一上午,大伙都没用饭,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秦婠正要点头,却听外头传来急切哭声。
“何寄呢?你们把我儿抓到哪里去?”
竟是连姨闻讯而来。
秦婠心绪急转,很快做了决定:“皎皎,你能进应天府查验尸首吗?”
“不能。”谢皎断然摇头,“刚才能看尸首是因为应天府的仵作与我师父是好友,不过尸首进了应天府我就无能为力了。”
“本王可以啊!”霍谈挺了挺胸,身份这东西有时还是很管用的。
“那……烦劳郡王帮个忙?”秦婠早已忘记刚才小争,向他求道。
霍谈看着曹星河,不无得意地点头:“行啊,曹星河答应与我再比一场,我就带人进去。”
曹星河沉着脸道:“你那么想死,本姑娘奉陪就是!”
秦婠也不管这两人间的争执,只当霍谈同意,转头向众人吩咐道:“那好,皎皎,你随小郡王和曹姐姐再去查验尸首;沈逍,你派人守好宅子,盯紧马迟迟,等我回来。”
“你要去哪?”曹星河问她。
“我去趟应天府的大牢,见何寄。”
语罢,秦婠又望向宅外连姨。
————
应天府的大牢潮湿阴暗,散发着浓重霉味,何寄被带到应天府后就直接投入大牢,等候审问。
牢房内只有个小天窗,屋外的光芒冷冷洒落,照出地上冰冷的樊笼影子。
何寄身上佩剑已除,正沉默地屈膝坐在简陋石床上,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看着地上影子歪斜。沉重的脚步声在幽密空间里响起,狱卒声音突然传来。
“人就在这里,夫人有话说快些,时间不多。”
“知道了,多谢。”轻柔的女音熟稔非常。
何寄抬头,看到牢门之外站着两个人,除了他这一世的母亲连氏之外,还有蒙着面纱的姑娘。
水亮的眼,朦胧的唇鼻,也叫他一眼认出。
秦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章剧情……我感觉药丸。
第35章 愧疚(虫)
应天府的牢房并不陌生,潮湿的霉味与阴沉的光线叫秦婠想起自己身陷囹圄的那段时日,埋在心底深的恐惧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与惶惑,直到牢房后的声音响起。
男人低沉的嗓音有些急切:“你们怎么来了?”
秦婠就着牢中微弱的光线看他,他已经走到牢门前,双手握着粗实的木栏杆,身上是褪色却干净的青色箭袖,外面罩着半身皮甲,形容尚好,未受屈打。
“寄儿,好端端的他们怎么说你杀了人?怎会将你抓到这里?”连氏扑上牢门,抓着何寄的手上下地看他,生恐他受了伤。
“娘,我没杀人,他们不过抓我来问话罢了,不会有用。你腿脚不好,这地方阴湿,呆久了会犯病,你快点回去吧。”何寄看到连氏满面愁急的模样,连声劝慰。
虽说与连氏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睁眼之时恰是何寄重伤之刻,皆是连氏在身旁衣不解带地照顾,不过短短数日,何寄便见她原还乌黑的发转眼斑白,足见母子情深。他自小失恃,连母亲的面容都已记不清楚,侯府里人心叵测复杂无人真心待他,小陶氏与他不过面上温和,老太太虽疼他却严苛非常从无笑脸,二婶娘虽然处处顺着他,但到底失之真情又包藏祸心,似连氏这般真心待他的一个都没有,何寄多少将其视作母亲,孝心以待。
“我见连姨急得团团转,恐她忧急攻心,这才带她来的。”秦婠扶着连姨道。
何寄便又朝她开口:“你也是,一个堂堂侯夫人,为何来这等污秽地方?赶紧出去吧。”
秦婠摇摇头:“何寄哥哥,我是来问你几句话的,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你今早为何会出现在马迟迟家附近?近日又为何总在那附近徘徊?别再告诉我你是为了查案。”
借口用了一次就不灵光,她也不是傻的。
何寄沉默下来,连姨一急:“寄儿,你都被抓到这里,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你快把这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夫人才好帮你!还是你真被那马迟迟勾引……”
“娘!”何寄打断了连氏的话,向秦婠道,“前几日我与侯爷商定,王新的下落由我来找。不过这段时间我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遍,皆无此人下落。侯爷说此人举目无亲,走投无路时可能会找上马迟迟,所以这几天我才盯着马迟迟。前两日见马迟迟的婢女神情恍惚,说话颠三倒四,我觉得奇怪,所以过去试探了几次,并没别的。”
“侯爷怎会与你……”秦婠听得满心疑问,却都按下,又问他,“那今天早上呢?”
“今天早上是因为昨夜我打探到王新可能去找马迟迟的消息,所以今天一大早才去马迟迟的家,想往后胡同里去查查,谁知竟发现王新被人砸死在馊水桶旁。我自然要上前查验尸首,才拾起沾血的石块,就被收夜香的人发现,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何寄将事情简要描述一遍,这才恼火地以拳砸向木栏杆。
栏杆被砸出“砰砰”响动,秦婠忙安慰他:“何寄哥哥,你别急,这事因我侯府而起,只要你没杀人,我定还你清白。”她想了想,又问他,“我且问你,昨夜丑正到寅时这段时间,你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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