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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蜉蝣卷 (落日蔷薇)


  秦婠被何寄推入佛龛底下,佛龛上铺的黄绸已然残破不堪,震起阵灰尘扑得她眼鼻皆痒,她按下这痒意矮着身往外张望,只见身前人影飞纵往来,刀剑声不绝于耳,何寄却是死死护在佛龛之前,不叫人越过半步,她紧紧抱着木匣,目光急切地跟着何寄,心里惊忧一片,又不敢叫出声来,只恐让何寄分心。
  来回走了百多招,何寄已然挂彩,不过那三人也不好受,何寄自小习剑,又有名师指点,其精湛程度非寻常江湖好手可比,一炷香的时间,其中有一黑衣人就叫他一剑刺中小腹,顿时血倾如注,看得秦婠一阵眼晕。余下两名相互交会了个眼神,便有一人欺身而上,另一人便趁何寄举剑迎敌之机扬手朝他眼眸洒出一包粉末。
  “唔!”他暗忍痛呼,下意识闭起眼眸,脚步“噔噔”朝后退去。
  秦婠见他腰侧重重撞上佛龛,心生不妙,不由担心道:“何寄?”
  “别出来。”他闭着眼,双眸刺疼,勉力睁开道细缝,只瞧得眼前模糊人影以及压头而下的刀刃。他凭影听声将剑斜出,一下刺进当前一人肋下。
  鲜血喷洒,溅了秦婠满头,她手一抖,险些失了木匣。最后那人的刀又劈来,何寄瞧不见人,只听到刀刃风声,矮身避开,那刀便从他臂上划过。
  “何寄……”秦婠那心都在发颤,把木匣往身后一藏,随手在地上摸了个破瓦罐,趁着那人朝何寄落刀之际,拼尽全力朝他后脑砸去。
  那人正要趁何寄无力之机置他死地,哪曾预料身后这弱不经风的小媳妇能出此狠手,那刀未及落下便闻得“哗啦”一声,后颈处有滚烫的液体淌下。何寄却只听到秦婠的惊呼,他眼睛已然看不清东西,心里大急,想也不想便将剑朝那人刺去。
  秦婠才刚砸伤了人,便眼见着人在自己眼前被刺个对穿,她虽比普通女人胆大,但自小也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当下便吓白了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怔在原地如木石一般,直到何寄摸索着冲来,直唤她名字,她才回神,用手抹了把脸,道:“我没事。”
  声音有些哽咽颤抖,但她知道这会不是感情用事之时,一手夹住木匣,一手扶起何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何寄摸索着与她往外去。
  秦婠只见他被洒得满脸灰白粉末,眉毛与鬓发都灰蒙一片,双眼紧闭,眉拧作死结,满脸痛苦之色,却强作镇定,心中已有猜测,边走边问:“石灰粉?”
  “嗯。”何寄点头。
  江湖上不入流的门道,却很管用,石灰粉入眼遇泪便会灼伤眼睛,稍有不慎他这眼睛难保。秦婠在西北的时候没少听过这些事,也有些认识,便从身上摸了块干净帕子,把脸上鼻上的粉末先擦了一遍。
  “不能用水冲洗,需得菜油。你别揉眼,我带你去找户人家借油。”秦婠扔掉帕子,翻身上马,又将手递给他,“上马。”
  她轻喝一声,何寄便借着她的手翻到她身后坐定,只听她脆声道:“我要催马,你抱紧些,莫被掼下。”
  也没说抱什么,只是她一声厉叱,马如烟绝尘而出,何寄便双手圈住她的腰。
  那腰细若柳枝,不足一握,却又坚如杨木,有七分定骨,是他两世为人都未曾遇过的温柔。一时间心驰神荡,他也不觉得眼睛有多疼,只有些痴念,想着若从此瞎了,她这辈子都会如此温柔待他吧?
  不得而知。
  秦婠心头乱糟糟的,哪能知晓他心中所思,眼下只想着先医他眼眸,再将木匣送回京中交给卓北安,再图他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嗯,回来了……
有人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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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防备
  泰岩大水,受灾最重的是泰岩辖下几处村镇,泰岩城尚还好,只被水淹了部分,如今大水已退,城中百姓归来,底下村镇的灾民也纷涌而至,小小的泰岩城陷入兵荒马乱中,县衙在城里城外都建了避难点,联合城中富户施粥赠医,却也应对不及,再来便是天气渐热,各种被水淹死的人畜开始腐败,滋生疫病在人群中渐渐扩散,来得叫人措手不及。
  幸而,朝廷派来赈灾的官员带着物资也已赶到泰岩,情势得到暂时控制,秦婠带着何寄从清平庙逃回泰岩时,这里的乱象已得到缓解。
  “疼吗?”秦婠手执细长嘴的酒壶,壶里装着菜籽油,正以最轻最缓的速度冲在何寄眼睛上。
  何寄坐在一处农庄院里的藤椅上,仰起的脸庞双眼已红肿不堪,连睁开都困难,眼中灼刺难当,但听她问了,他少不得咬牙摇头,声音嘶哑道:“无妨。”
  旁边有个农妇已打来盆水,脚步却停在离二人几步开外的地方不敢上前。秦婠眼角余光看到,在心里叹口气。她带着何寄一路赶往泰岩,在城外见到这家户家中有人,便上前求助,只说两人是兄妹,在逃难路中被匪民劫掠。世道不太平,他们又满身血气地进到她家中,也难怪人家害怕。
  “婶儿,我与哥哥路遇匪民,那起人手段下作,若不是婶儿善心施援,我哥哥这双眼睛怕是不保。”秦婠给他冲完眼睛,回身又拿帕子往农妇手中水盆里绞干。
  听了她的话,那农妇也不好意思,农人淳朴,并没恶意。
  “小哥儿这眼睛,只用油洗怕是不够,还得找大夫瞧瞧。”农妇听她谈吐得体,举止温和,心内已生好感,不由出言劝道。
  秦婠看了眼何寄,又瞧瞧天色,天边晚霞成片,眼看要入夜,不过夏日天晚得早,到大黑还要一个时辰。
  “姑娘,若要进城便赶早,城南医馆的权大夫看杂症不错,也有夜诊。”农妇把盆搁到地上,初中的惧意已减轻不少。
  秦婠点点头:“多谢婶儿,我兄妹二人也不知何以为报,这枚簪子权作谢礼,多谢婶儿相助。”说话间她从发间拔/下唯一一只鎏金细簪递去,簪子很普通,值两三两银子,不会惹人觊觎,她与何寄的全部家当都在马车上,仓惶逃命出来,身上并无长物,也只剩这簪子。
  “不不,姑娘别客气……”农妇要推却,却被秦婠塞进手里。
  “哥哥,走了,我带你进城看大夫。”秦婠转身又拉何寄,她原也打算带他进城,城里安全些,若是在城外,保不定又被那些人追上。
  何寄便起身,眼前模模糊糊只剩下她纤细轮廓。
  “等等。”农妇收了簪子过意不去,叫住他们,“我给你们寻两套衣裳换上吧,你们这样子,要叫人害怕的。”
  秦婠看了眼两人的模样,满身血污确实骇人,便道:“烦劳婶子了。”
  片刻后,那农妇寻了两套粗棉布外袍出来,让二人去屋里换好,秦婠的外袍宽了,只拿汗巾在腰间扎紧,何寄却是小了,不过也比刚才的模样好,两人齐向那农妇道谢。
  许是看二人谈吐举止皆文雅,农妇便又道:“城里现在灾民多,你们若是有难处,可去寻我弟弟问问。我娘家姓柯,行二,你只说是柯二娘的远亲便可。”说着她又报了个地名。
  秦婠谢过她,不再迟疑,带着何寄上马,匆匆离去。
  夕阳余晖洒落,像被踏碎的金箔,一路铺开。
  ————
  到城南时天确实未暗,但秦婠并没立刻去医馆。
  她身上没钱,摸遍全身,只找到手腕上戴从不离身的翡翠镯子,那还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的礼物,一戴就戴了多年。
  想想请医延药要钱,吃饭住宿也要钱,秦婠并没打算就此回京,沈浩初没寻到,秋璃与崔乙都失了跌,她不能就这么回去,少不得要在泰岩多呆段日子,正是急钱的时候,她也顾不得许多,把何寄带进一条无人巷中,让他坐在巷中石板凳上。
  “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去就来,你千万别乱跑。”秦婠叮嘱他。
  “去哪儿?”何寄紧道。
  “我……”秦婠低低头,“去当个镯子。”
  何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当镯子?”
  “嗯。看诊抓药吃饭,都要用钱。”秦婠拉开他的手,淡道。
  何寄的手抓了把空气,握紧,骨节尖锐。本该是他保护她的,可如今他却成了她的累赘。
  “没事的,你安心坐着别走开。”秦婠又道。
  “我随你去。”何寄哪能放心她一个人。
  “不,你在这等我。”秦婠执意不带他,见他不解,只好解释,“当铺的朝奉眼睛贼尖,最会看人下菜,若是叫他瞧见你的模样,知道我们愁钱,便会下绊子。你就在这等我,当铺就在巷口,我很快回来,好吗?”
  她语气温柔,却不容他置喙,何寄一直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不想她却比他更成熟,他被她说服。
  ————
  劝定何寄,秦婠便匆匆去了当铺。
  当铺的柜台很高,朝奉坐在柜台后,拿精明的眼审夺着秦婠,又看着她递来的玉镯子。那玉镯通体碧绿水透,质地极佳,一眼看去就知好货,但那朝奉却眉眼不眨,居高临下地审视秦婠。
  果不出秦婠所料,朝奉不止压价,还想骗她将活当改为死当。
  那是母亲送的及笄礼,如今不过情势所迫,她方将其当出,还打算过两个月拿钱来赎回,哪能死当,就算是加钱她也不愿意,当下便与当铺朝奉口舌往来了一番,最后只当了一百两银子,当期两个月,四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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