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明不带丝毫心虚:“没有什么,这冬天逛花园子, 能看见什么?”
“看枯枝落叶,留得残荷听雨声,亦是一番美景。” 宋语亭一脚才话音未落, 一脚踩上一根树枝,脚下一滑,便向后倒去。
那枯枝上还带着残雪,在寒冷的天气里结了冰, 可不是滑的很。
宋语宁尖叫一声:“二姐姐……”
宋语亭闭上眼, 等待着倒在地上的剧痛。
可是身体触及的却不是坚硬的地面。
而是一个温热的身体。
一双有力的手握在腰上,隔着厚厚的棉衣,宋语亭几乎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
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何景明神情无奈的脸。
何景明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头上的发簪。
“你小心着点, 走路不看脚下的……”
宋语亭从下面仰视过去,男人坚毅的下巴上有淡淡的胡碴,平白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他身上依然是那种淡淡的冷香,传入鼻腔中,就像是阳光的味道。
宋语亭不知不觉红了耳朵。
她挣开何景明,站直身体,低声道:“我知道了。”
何景明手里一空,心也跟着空荡荡的。
女孩腰肢柔软纤细,如同云朵般的感觉,挥之不去
面上却还是温和笑道:“你再这样,摔了有你哭的。”
“真的不会了。”宋语亭后退一步,“你别说了。”
他的气息那么近,几乎扑在脸上。
何景明看着她的耳朵,眉眼突然绽开来。
宋语宁走过来握住宋语亭的手臂:“二姐姐,我扶着你,真是让人操心。”
宋语亭低低嗯了一声。
宋酹上前道:“韶阳兄的身手,当真是盖世无双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离的那么远,何景明还是来得及接住了语亭。
那个速度,宋酹艳羡不已。
哪个少年不想做个英雄,见到强者,自然不自觉的仰慕。
何景明笑道:“不算什么。”
“多练几年,总不晚的,你若是想,便寻两个可靠的师傅,就算不行,也能强身健体。”
宋酹很惊喜:“往常都听人说,年纪大了便不行了,我当真可以吗?”
“只是效果不好罢了,且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循序渐进,总会有好处的。”
其实幼儿学武才是不知好坏。
大多武术学了,会长不高的。
他跟着皇子们一起习武,也是从十来岁才开始的。
真正跟着师傅学习骑射,是十三岁那年,太子也是如此。
宋酹这个年纪,也算不上很晚了。
宋语亭歪头:“那我能学吗?”
“你……”何景明失笑,“我怕你受不了这个苦头,还是算了吧。”
那样胜雪的柔腻肌肤,万一晒黑了多心疼人。
宋语亭想了想,遗憾地叹口气:“那还是算了吧。”
她是受不了那种苦头的。
小时候看叔叔们在校场上习武,风吹日晒的,看着都难受,她才不要。
几人走着,宋语亭忽然指着前面的路道:“前面有个特别漂亮的湖,我刚才跟你们说留得残荷听雨声,这里面真的有满池荷花的。”
宋语珍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荷花开的时候,语亭还没有回京啊?
宋语亭道:“我之前路过啊,看见了残荷,猜出来的。”
其实并不是这样。
前世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那个湖了。
哪儿寻常都是没人的,安静寂寞。
没有人讽刺她,没有人伤害她。
走到这个地方,就能想起那时候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她有这么多人陪着。
她不再孤独了。
何景明低头看着她道:“你喜欢荷花么?”
“喜欢啊,怎么了?”
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很多人都喜欢。
“我在城郊有处庄子,佃户们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宛如江南风光,你若是想看,等明年夏天,我带你过去。”
宋语亭有些心动。
她从来没去过江南,可单单看书,都能想象那种情景。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很向往那样的生活。原以为见不到的,可是何景明说,他有这么一处庄子。
宋酹道:“京郊并没有适合种荷花的地方,韶阳兄的庄子,怎么种了这个?”
佃户们该是种挣钱高产的东西的,荷花也只能用来看罢了。
“那原不是我的,是给宫里供花的庄子,只是后来贵妃娘娘不喜荷花,陛下也懒得见了,就不让进贡,庄子留着没用,我就给要来了。”
他说的轻巧,宋酹等人却是心惊肉跳。
那可是进贡皇宫的皇庄。
宋语亭外祖家的人,不过是个皇商,地位就已经是不凡了。
可是何景明却能够轻描淡写地要了皇帝的庄子。
这种地位,并非宋家人可以比拟。
宋语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语亭。
父亲不一样,就算是同一家的女儿,日后的走向也是千差万别。
几人说话间走到湖边。
何景明脚步一顿,指着湖水中的一角,眯起眼睛:“那是不是个人?”
宋语珍心里一跳,拨开人走到最前面。
定睛一看,猛然吸了口气。
这大过年的,该不会是出了人命吧。
她焦急地看向何景明:“世子,我们都不会水,您……”
何景明脱下身上厚重的大氅,递给宋语亭,低声道:“帮我拿着。”
转身便下水,朝那个方向走去。
冬日里湖水不深,可却是入骨的冰冷。
宋语亭咬紧下唇,看向宋语宁道:“语宁,你帮我去清辉院,让人准备好火炉姜汤,将我爹的衣服也拿两件出来。”
宋语宁看了眼水中的何景明,点点头,转身飞跑离去。
何景明踩着脚底的淤泥,走到那人身边。
对方已经昏迷了,也没了挣扎的过程,倒是省了不少事。
何景明将人抗到肩上,走回岸边。
一把扔在地上。
他浑身湿漉漉的,饶是身体再好也受不住发抖了。
宋语亭连忙跑过来,把大氅披到他身上。
“兄长,姐姐,我先带何世子去换身衣服,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宋语珍道:“你快去吧,世子身子要紧,不用担心这里的事。”
宋语亭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拉住何景明的手腕就走。
何景明无奈道:“你别着急,我敢下水就不会有事的。”
宋语亭没说话。
那种情形下,他不下去也没办法。
在场的全是女眷,宋酹文弱书生,只他身强体壮的,总不好见死不救。
宋语亭低声道:“你……你若是出事了,宋家该怎么跟人交代。”
“语亭,你……”
何景明没说完,轻轻叹口气。
算了,她年纪还小,再等等也不急。
万一问了被拒绝了,岂不尴尬。
等到她真的喜欢上他了,再说这样的话。
何景明第一次进入清辉院,就是在浑身湿透,宛如落汤鸡的狼狈状态下。
嬷嬷和几个丫头捧着宋将军的衣服等在那里,看见他们进来,连忙道:“何世子快换了衣裳,这大冷的天,实在辛苦了。”
何景明摇摇头:“无碍。”
话音刚落,便打了个喷嚏。
嬷嬷连忙道:“何将军快去换衣服吧,出来喝两碗姜汤驱寒,省的真病了。”
何景明点点头,先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递给嬷嬷,“劳烦嬷嬷帮我清理一下。”
这才去了嬷嬷指着的侧室去换衣服。
嬷嬷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何将军下水了?”
“救了个人,大过年的见死不救总不好,嬷嬷你们快去端姜汤来,还有火炉子多生几个,全放在这屋里。”
“这就去这就去。”嬷嬷点头道,“再来碗热腾腾的米粥抱着喝。”
宋语亭点点头,焦躁地看着何景明的方向。
这么冷的天,他再厉害也受不住啊。
嬷嬷端着姜汤过来的时候,何景明刚好从屋里出来。
他身材高大,比宋将军更胜一筹,穿着宋将军的衣服,有些不大合身。
可是更显得力量惊人。
宋语亭转了目光,不大好意思盯着他看,“我这儿没有合身的大氅,你先坐炉子边吧,嬷嬷让人给你清理大氅了。”
炉子边是两把椅子,一张美人榻。
何景明装模作样地抖了抖,“语亭,我有些冷,你的被子能借我用一用吗?”
他指着美人榻上的被褥。
宋语亭道:“那是丫头的。”
何景明回头看她,眼睛里的意思极为清楚。
难道你要我睡丫头的被褥?
宋语亭一阵心虚,无奈看嬷嬷:“去我柜子里拿一床被褥出来铺上。”
嬷嬷看看二人,一时也有些糊涂。
这是个什么意思,小姐为何这般容忍何将军?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懂?
宋语亭轻轻叹口气。
她能怎么办,何将军身娇肉贵,身份不凡,一点也不能委屈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