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父亲为了女儿尽心尽力地接过了重建庄子的活儿,他从女儿那里知晓,贵人要求低调但精致舒适,钱不是问题,心里便有了数,况且又有贵人亲手绘制的图纸,他只需要联络并监督那些手艺好有诚信的工匠就行了正好城里在建省亲园子,全国各地的建筑高手都汇聚在此,不敢说请那些一流的大匠出手,至少三四流的中小工匠还是不缺的,他们就一个十亩大的庄子,这些上了品级的工匠用在这里完全是大材小用了。
这边别庄建设得如火如荼,王嬷嬷领着春纤,买了七八个六七岁的丫头小子,每日在租住的院落里训练礼仪规矩,争取尽早调、教出一批得用的奴才。
山上无岁月,眨眼间,就听紫鹃说,贾家的大观园盖好了,其中房舍俱是雕梁画栋,玉栏拱桥,空阔处遍布珍禽异兽、奇花异草,与书中一丝不差,实在当得起一声美轮美奂,人间仙境。
缺了林家的两百多万家财,卫夜也不知道王夫人从哪弄了一笔钱,愣是把书中描述的那个人间胜景堆砌了出来,博得了贾家上下交口夸赞!
大观园建好了,也不知王夫人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专门派人来接下下山,说是庆贺——庆贺个什么鬼,不知道她是守孝之身吗?就这么大刺刺地接她去参加宴席,这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呢,还是太放在眼里了,以至于时时刻刻要阴她一把?
可笑的是,这还是卫夜上山以来,贾家第一次派人,以往的数个月,贾家人把她们一行往山上一丢,就好似没了这个人,别提每月的月例供养,连一张纸都不见送上山来,若是原来清高孤傲的黛玉,只这一手,就能把她活活逼死,换成卫夜,也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悄悄扫荡了林家的财物,否则怕是要动用前两辈子都未曾动用的玲珑阁里的物资了。
这几个月的试探,也让王夫人确定,卫夜手中定然还有一笔不小的钱财,凭王夫人那雁过拔毛的精神,能容忍她掌握私财就怪了,不把她们林家榨干是不可能罢休的,若是直接朝她开口,大观园建成,娘娘省亲,林家身为亲戚,是不是该送上一份贺礼呢?这样的态度,让人怎么拒绝?
这份邀约,分明就是鸿门宴!
只可惜,今非昔比,芯子里换了人,卫夜可不在乎什么面子情,她已经大方地留下的五十万,贾家人欲壑难填,她身为林家女,却无需倾家荡产去填满她们的无底洞!
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说日日为父母诵经不能中断,反正她的做法有也经得住考察,有本事王夫人就买通玄贞观的尼姑来揪自己辫子,至于王夫人会不会因此更加厌恶她,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当然了,这种不怀好意的邀约能够回绝,但过年就不能回避了,贾家哪怕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让依附自己而生的外孙女孤零零一个人在山上过年,于是等庄子建好,这一批人差不多训练出个模样,可以放到庄子里伺候了,年根也到了,贾家的婆子再次上山,请卫夜回府。
卫夜还没来得及进庄子去住,便要收拾收拾行李回贾府。
卫夜回去,依旧走得西角门,只是不再气愤,跟这个注定会崩塌的家族较真亮肌肉,让她们看到自己的实力然后绞尽脑汁去利用,趴她身上吸血肯肉,那是傻瓜才会有的行为,真是犯不着!
贾母见了卫夜,自然高兴,尤其是外孙女虽然袅娜依旧,却不像以往那样忧郁多愁,气色平静宁和了许多,心想这皇家道观到底有不凡之处,因此对卫夜常驻上山也没了反对的意思。
卫夜回来,不免和家中的姐妹们相聚了几日,宝玉也想来凑热闹,偏被他老子束缚在身边,为大观园各处题词,忙了大观园题词,又被王夫人抓着去还愿,忙得团团转,一刻也不得闲,卫夜乐得和宝玉隔得远远的,少受那王夫人的几个绊子。
这日子平平静静,转眼到了除夕,卫夜毕竟是外姓人,过年时该参与的那些诸如祭祖的重要活动统统没她的份,不过是换身新衣,戴两件新首饰罢了。
她倒是悄悄给紫鹃等四人发了个大大的红包,春纤父亲那份也让春纤捎了出去,可把春纤美坏了,她一个人得了十两,父亲却得了二十两,光这些银子,就够她家再买上好几亩上好的水田了!!
身处在烈火烹油般的贾府,卫夜确实看到了繁花似锦,但也察觉到了盛极而衰的痕迹,贾家人齐心协力地狂奔在通往衰败破散的大道上,非人力可为,也许明年过年时,就看不到眼前这番盛景了!
宫里下旨,元春正月十五省亲,贾家人于是从年头忙到年尾,翻过年越发绷紧了弦,生怕出一丝差错,除了祭祖等不可俭省的步骤,竟是连年夜饭都不曾好好吃,更别提到处去给亲朋好友拜年了。
正月十五,月上柳梢头,一家人提心吊胆又满心自豪地等来了元妃省亲。
第34章 红楼一梦 第八话
省亲那日,卫夜和三春在一起,一切行动,都与书中描述别无二致,想想也是,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如何入得了堂堂贵妃的眼?而且王夫人也绝不情愿让女儿给她的眼中钉这个体面!
卫夜披着一件宝蓝绒面狐皮短斗篷,穿着藏青色羊皮雪地靴,佩戴了一套雪白浑圆的珍珠首饰,这些都是她玲珑阁里的存货,不过是她第一世的日常穿搭,在这里却足以称得上罕见,尤其是那套在灯火照耀下愈发熠熠生辉的珍珠首饰,王夫人无意中瞥见,眼睛都快冒火了,她心中已经确定,当初琏二口中的两三百万林家家产根本不是全部,她甚至怀疑,这些明面上的财产只是林家家财的一半或者一小半,真正的大头早就落在了林丫头手里!
该死的臭丫头,也不看看是谁收留了她,供她吃供她穿的,要不是贾家帮衬,她连骨头都不知道烂在哪里了,居然这么忘恩负义,眼睁睁看着她们家业艰难,也不知道伸把手,白眼狼,痨病鬼!
卫夜自然不会忽略来自前方的恶狼似的眼神,她并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反其道而行,忽然抬起头来,冲眼神阴狠的王夫人甜甜一笑——
眼瞅着王夫人跟被蛰了一下似的,一时竟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惊慌失态地撤回了目光,卫夜心情好极了!
她自然知道王夫人对她不满愈深,恨不得她去死,可她就不死,不但不死,还要活得健健康康,活得风生水起,笑看这些人的悲惨下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你们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林家不欠贾家,她自己除了贾母的一场收养之恩,也不欠别人什么,倘若五十万银子都不够还了贾家的恩情,她也很无奈,她也没办法啊!
等元春的銮驾来到贾家,卫夜和三春以及薛宝钗也没能第一时间凑上去,她们还够不上陪伴娘娘的资格,反而被留在了偏厅,除了失望的探春和薛宝钗,其余三个人都十分庆幸,相互对视一眼,忍不住悄悄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喝了一轮热茶,悠哉游哉地吃了一盘子点心,浑身烤得热乎乎的,前面终于传话要见小姐妹们了,卫夜施施然站起来整了整衣裳,特意落在了惜春身边,慢悠悠地往前面去,而薛宝钗却有意无意地走在了迎春的前面,一身玫瑰紫皮袄,颈中的璎珞项圈挂着一枚金锁,宝光璀璨,衬得她整个人光彩照人,妩媚明艳,与平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卫夜此身尚未发育,容貌却已经超凡脱俗,人都说薛宝钗与她平分秋色,但薛宝钗再美,也是红尘里的一朵富贵花,和蔼可亲,易攀易折,,卫夜却是清高脱俗的世外仙姝,孤标傲世,高不可攀,两人分开时,的确是各有千秋,一旦放在一起,却是任谁也无法压过卫夜的风采!
五姐妹联袂出现时,便是老成迂腐的贾政,下意识的第一眼,也是看向自己那风采不俗的外甥女,心中暗叹到底是书香世家出身,堂堂探花之后,非寻常闺秀可及!
骨子里,贾政自然是更加欣赏书香世家出身的外甥女,大约在他心里,儿女辈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大女儿元春自然是在那第一等,如今却是连想想都会产生僭越之疚的,然后是外甥女,妹夫家的唯一嫡女,家里的所有姑娘加一起也比不上她的才华横溢,再然后自然是大哥家的庶女,自家的庶女,隔壁堂兄的女儿,可惜贾家姑娘的钟灵毓秀都被大女儿一人得了,这三个资质寻常,捏一起都没得到一分,不值一提,贾家将来,也只能靠大女儿了!
至于湘云、宝钗,贾政也认可她们的才华,自家只有外甥女能超过她们了,只是这两个既然不是自家姑娘,出身也一般,当然不必放在心上,留她们在府里,权当是安慰老太太和太太罢了。
元春高踞在上,与其父一样,第一眼便看到了那翩然风流的林家表妹,然而女人看女人的角度和男人截然相反,正是卫夜如此风流超脱,气度天成,反而惹得元春心中不喜,这是女人遇见比自己更优秀的女人时产生的心理本能,只不过元春很好地隐藏了心意,面上对众兄弟姐妹一视同仁,除了卫夜,谁都没有察觉到她真实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