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心中巨震，伸出手想要捞它，却徒劳无功。
“姜沅，坚持住！”扶摇紧紧将她护在怀中，一边将本源之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她体内修复她的伤势，一面朝下方蛋生坠落的那道空间裂缝中飞去。
他不知道这道裂缝会通往何处，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是死路一条，他只能赌上运气。
穆长宁注意到扶摇的后背已经一片模糊，哪怕作为花灵自愈能力出众，也赶不上那些气刃乱流的破坏速度。
她眼前阵阵发白，感到阵阵虚弱感不断袭来，身体对灵魂的束缚之力越来越小……
“姜沅，姜沅！别闭眼，你看着我！”
扶摇又惊又怕，眼中不知不觉已经布满血丝，他将额头抵在穆长宁的眉心，神识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线牢牢捆住她的元婴，不让它离体，持续不断地在她耳边低语。
穆长宁疲惫地睁眼，两人已经到了空间裂缝附近，下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还未可知。
她越过扶摇看向他的身后，那个世界只剩下一片刺目火光。迷蒙间，她看到有几块五色石被风暴卷来，又被吸入不同的空间裂缝里，其中更有一块，径自没入了扶摇的后心。
第604章 花丝作情丝
穆长宁是在一阵温和的灵力波动下醒过来的，她好像处在一个极冷的地方，阵阵寒气往身体里涌，又被一股力量强行驱散。
她睁开眼的时候，扶摇正将手里一颗灵光闪闪的红色花珠递到她唇边，不用任何引导，那花珠便化作一道绵细柔和的灵力，被她的身体吸收，与此同时的，穆长宁也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生命力涌入四肢百骸，就连昏昏沉沉的元神，都为之精神一震。
“你在做什么？”穆长宁牢牢盯住他的手。
扶摇面露惊喜之色，凑到她面前，“姜沅，你终于醒了！”
穆长宁面色复杂，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在做什么？”
扶摇忽然沉默下来，她半撑起身体，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硕大的冰殿内，而她则躺在了一张冰床上。
这个地方，有点像是后世的冰窟，穆长宁去过几次，算得上熟悉了。
暂且将这想法压下，穆长宁紧紧盯着扶摇，低声问道：“你刚刚喂我的，是不死之心？你的不死之心？”
扶摇没有否认。
姜沅伤得太重了，连元婴都险些离体，不死之心是疗伤圣药，正好他早前挖了半颗，现在就直接给她服下了，如果她还是不醒，扶摇或许会把剩下半颗也一并挖了。
穆长宁真想骂他，可对上那双执拗的眼，又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恍然间发现，无论是后世还是现在，她都欠了他太多东西，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扶摇就坐在冰床的边沿，穆长宁将他的背转过来，他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痕迹了，可她分明记得，有一块五彩石碎片没入了他的身体。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穆长宁伸手抵住他的后心，一道灵力在他身体里流窜，却丝毫未见那块碎片的踪迹。
扶摇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摇摇头道：“我是有感到有东西打进了我的身体，但好像在刹那就和我融为一体了，我也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穆长宁微微一顿，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
本来扶摇和望穿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可却偏偏造化弄人！
穆长宁甚至会想，如果望穿没有在十年间日日饮用曼珠沙华的灵露，是不是他们二者就不会这样轻易融合到一起。
她伸手捂住脸，沉沉叹息。
“姜沅……”
穆长宁摆摆手，深吸口气，“我昏迷多久了？”
“快三年了。”扶摇缓缓道来：“我们在空间裂缝里流浪了两年才到这里，我想我们如今应该是到了人界，我不清楚尊上都做了什么，但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只是先前那场浩劫，对各界的影响都很大……我找到了这个冰窟，这里很安静，很适合养伤。”
他说了一会儿，又轻声道：“姜沅，我不知道蛋生落在哪里了，我没找到它。”
扶摇选择了蛋生坠落的时空裂缝，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是一起到了人界的，可是人界太大了，又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要找一枚兽蛋何其困难。
穆长宁倒是知道蛋生落在哪了，不出意外的话，它应该是在魔焰窟。
它的涅槃之火成了魔焰窟的火种，而后在许多许多年之后，它会被付景宸捡到，然后转送给了她，再往后，她会带着蛋蛋回到魔焰窟，收回那颗火种……
想到蛋生，穆长宁还是心疼，它两辈子都认她为主，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主人。
魔焰窟的环境，对变成兽蛋的蛋生自我修复是很有用的，穆长宁不准备去将它带离那里。
她看着眼前的扶摇，对方的眉眼都是印象中熟悉的样子，穆长宁却深深地感到无力。
她的神魂很虚弱，不是那种受伤之后的虚弱，而是元神即将脱离身躯、无处可依的虚弱。
姜石年说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会慢慢遭受到时空法则的驱赶，将她遣送走。
如今只是到时候了。
她想着该怎么和扶摇说，扶摇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紧紧抱住她。
“姜沅，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他像个孩子，急于求一个让他心安的答案。
穆长宁为他的敏锐感到惊讶，身前的少年容貌尚且稚嫩，但胸膛却已足够宽阔温暖。
她倚在他肩头，轻声道：“你是男孩子，要有担当，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扶摇只是摇头，小声嘟囔道：“我是为了姜沅才变成男孩子的。”
穆长宁微愣，想起来当初自己曾经问过扶摇，化灵之时想要选择哪个性别……
扶摇紧紧环住她的腰，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姜沅，你别走，我求求你……”
穆长宁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越来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规则的驱赶之意，这是大势所趋，即便她想留下也没办法。
扶摇与她额心相抵，一缕缕神识细线缠上她的元婴，企图将之锁住。
这样的事他也不是头一回干，当时在那场大爆炸中，若非如此，穆长宁也许在那个时候就顺势离开了。
可这种方式也并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扶摇依旧能感受得到她神魂的去意，手足无措之下急得眼尾发红。
对于修士而言，元神交缠是最为亲密不过的事，而在这种状态下，对方的一切感知、哪怕所思所想都能够清晰地传递到自己身上。
那种缠绕在心尖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惶恐、不安焦躁，穆长宁同样能够感同身受。
两人谁也不曾注意到，扶摇那些如同花丝般的一缕缕神识之中，有一条顺着她全身的经络游走，最终在心室之上找到了一道空缺的口子，严丝合缝地埋了进去。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便会知晓，花丝作情丝，这女修被拔除的情根，以另外一种方式被填补上了。
穆长宁凝视对方偏执疯狂的眸子，一瞬间有太多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她张了张嘴，只能说出两个字：“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扶摇盯着她，认认真真地说道：“我喜欢姜沅，很喜欢很喜欢。”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但却是她第一次觉得这样难过。
第605章 《仙缘》
穆长宁想，扶摇之于她而言，大概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
她不言不语，扶摇就有些受不了了，红着眼睛发狠道：“姜沅，如果你就这么抛下我，我会恨你的！”
少年哑着嗓子喊出自己的威胁，殊不知话中的绝望有多让人心酸。
穆长宁伸手抚上他柔软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等，我们就一定会有再重逢的时候，那时候的你我，也许都换上了新的身份，我可能会认不出你，但我知道，你一定能认出我……”
扶摇紧紧抱住她，如宣誓一般郑重说道：“我会的，我肯定会。”
穆长宁微微点头，“我相信。”
但是对不起，我不记得你。
意识被逐渐抽离，她听到扶摇的嘶吼，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疼难过。
穆长宁实在无法想象扶摇究竟是怎么撑下去的，就算是作为花灵，比起其他生灵的笀元要长上许多，但他已经丢失了半颗不死之心，元气大伤，何况他的本体还留在了七重天上的百草园。
这场浩劫之下，各界之间来往的通道定然是全部封闭了，人界的灵气也被大幅消耗，他所处的修炼环境肯定是不能跟百草园相比的……
也许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会渐渐维持不住形体，也许会选择陷入沉眠，也许会在未来某个时刻，机缘巧合之下受到引魂玉的牵引，开始与旁人共用一个肉身，最后又不得不烟消云散。
意识混乱沉浮间，只是这么想，穆长宁便禁不住泪流满面。
“你没事吧？”
穿着短袖热裤，戴着棒球帽的年轻女孩看着她，眼睛里透出恰到好处的关心。
穆长宁愣了有足足五秒钟，直到女孩递过来一张纸巾，才如梦方醒地怔怔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