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不收束修这个办法怎么样?”月事走后,宋锦瑜对顾春衣看管就松了,她这几天天天往学院跑,开始忙招生的事。
受招不到夫子的影响,顾春衣招收学生时,就想到用免费这一办法。没办法,夫子不来还可以上门请,说得好听的是上访贤者,可学生不来就没有招数了。
宋锦瑜正在修改自己写的兵纪规章,闻言也不抬头,“行,你看着办。”
私塾的束修都不贵,一个学期也就是十斤猪肉或二十斤精米,收那些顾春衣也看不上,书院倒是收银子的,一人一学期二两银子以上,上限不一定。
若照书院的规矩招收学生,顾春衣敢肯定一个学生都没有。不对,山庄和黄家村的学生还是会有的,可适龄的不多,而且这部份的学生顾春衣原本也想免费的。
“你说我把招生简章除了在县镇公告栏贴下,村子里就交由私塾先生宣传怎么样?我们一封信里附上十两银子。”顾春衣低下头涂涂划划两行,又抬起头来问。
宋锦瑜把她咬在嘴里的笔头拉下来,顾春衣每每想到什么不能决定的事都习惯咬着笔头。他纠正几次也没用,只能每次自己动手。
宋锦瑜沉吟了半响,方回,“是个好办法。”
学院招的学生年纪是十岁到十二岁,读过书,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上过私塾,即使没上,私塾的夫子告诉学生后,学生回去遇到年纪合适的也会说,小孩子比大人热情多了。
十两银子对夫子来说也是一笔小财,既不会不看在眼里,也不会负担太重,又和他们的私塾没有冲突,他们肯定会尽心的,而且相比别人来说,私塾的夫子更了解这些学生,哪个学适合走科举的路,哪个学生适合学一门技艺,有没有书画天赋,他们都心中有数。。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知道对方了解自己的想法,这种默契让双方的心贴得更近了。
“你真的可以留在这里等我学院开学再走吗?七皇子不会不高兴吧。”顾春衣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带薪年假修得太过瘾了吧,都三个多月了。
“不用担心,八皇子在这里,就算是同父异母的,七皇子怎么也得表现兄友弟恭点。”宋锦瑜一点也不担心,他越放得开,皇上对他越放心。
“再说了,我若失业了你难道不养我?”他现在也不把大将军当官位的,按照顾春衣说法,就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干活,皇帝就是他的老板。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当官的都是临时工,没多久就得挪屁股,顾春衣的话糙理不糙。
“难道你现在有工作了不是我在养?”顾春衣坚决忘记他往山庄里拉回来一车又一车的战利品,斜睨了他一眼。
宋锦瑜每次看到她这一眼的风情心又燥动不已,两个人对啄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宋锦瑜又得走出去冲了冷水澡,边冲澡他边眯着眼睛想,下次回来过年就举行婚礼,他今年十九岁了,都已经交了一年单身税了。
还得一年才有肉吃,想到这里他又郁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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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黛娣今年十岁了,带着弟弟和妹妹到麦地里挖荠菜,家里的粮食快吃完了,可小麦离收割还有一段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还好麦地里的荠菜刚长出新芽,虽然个头小,但麦地里的野菜是挖不完的。村子里象她家这样的人家还有几家,也在旁边的麦地挖着野菜,麦地里一片葱绿,整整齐齐。
顾黛娣露出脚踝和手臂,弯着腰的背上风往背里面灌,天气依然很冷,风依然料峭,尽管带着春天的气息。
她顾不上这些,偶尔弯到腰腰的时候抬起头羡慕地看下,在不远处有几个孩子穿得圆滚滚的,从头包到脚,放着风筝,清脆的欢笑声传了很远。
那是村里几户富裕人家的孩子,他们不愁吃穿不用干活,还有仆人陪同玩。那又怎么样,人和人是不同的,羡慕当不了饭吃,顾黛娣复又低头认真地寻找荠菜,她没看见远远的田埂上,有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七八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因为跑得太快,跌跌撞撞地向他这边跑来。
“黛娣姐,先别挖野菜了,我有大事和你说。”跑过来的是她邻居家顾大伯的四女顾清华,今年九岁,从小就十分聪颖,两个人玩得非常要好。
顾清华跑得太快了,可她顾不得停下来喘口气,一把夺个她手上的小铲子扔在地上。
顾黛娣也不生气,她知道肯定是有大事,也就任着顾清华拉着坐到田埂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女子上学
“黛娣姐,这件事是这样的…….”顾清华由于营养不良青白小脸此刻由于运动和心情激动泛起晕红,绒毛微微颤抖着,在阳光下象四月的苦桃上尖上那一抹,显得好看许多。
顾黛娣愣了一下,才开始集中精神听顾清华带来的消息。
“你是说琉霞学院招收十到十二岁的学生,男女不限?”顾黛娣接过话头,随及苦笑,“这事两年前你不就干过吗?我们两家哪有银两让我们去读书呀。”
顾清华从小十分聪明,两家人家境都差不多,勉强温饱而已,男孩子都不能上私塾,何况女孩子,可顾清华经常拉着她去私塾窗户背后的小山坡地割猪草,两个人树起耳朵听夫子上课,前前后后也偷学一些大字。
私塾的夫子明知她们两个的行为也没制止,有一天还兴趣勃勃地拉着顾清华,考问了半响,那夫子觉得顾清华比他教过最好的学生还聪颖,又问清她家的处境,很是惋惜,决定让顾清华来私塾就读,束修也就别的学生的四分之一。
村里私塾的束修原本就不贵,一个学生一个学期也不过十斤猪肉和二十斤大米,折成银两也就一两左右。
四分之一也就是两串半的铜板,以顾清华家的条件,咬着牙也能拿得出,可顾清华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呢,都没上过学,父母再偏心也不可能给她拿这笔钱。
顾黛娣还记得那时的情景,当时她和顾清华去芋田里找顾清华的母亲,顾清华的母亲一开始不理她,任何她哀求了半响也不吭声,后来顾清华走过去抱住顾大婶的小腿,顾大婶扒了半天扒不动,急得轮起锄头对着女儿就要打下去。
顾黛娣清楚地看到那锄头带上来的黑泥水在阳光下象一条弧线洒落,就好象落入她的心底,那时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还好旁边的顾大伯见状不妙,用手紧紧地抓住妻子的手,锄头从顾春衣背上擦落,顾清华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背上的青许久才消散,消散了许久顾清华才和顾大婶开始说话,但母女之间情份淡了许多。
当时夫子除了考核顾清华,同时也考核她了,她虽然不及顾清华聪颖,回答得七七八八零零落落的,但夫子也是很满意,加上顾清华的求情,夫子也同意她以一样的束修上私塾。
可她看到顾清华这样子,回去后看了看一脸愁苦的爹娘,还有饿得一脸菜色的弟弟妹妹,终究没有张开口说这件事,从那以后,她和顾清华再也不去私塾后面的那块草地上割草了,偶尔路上碰到夫子,也低着头默默走过去。
“这次不同,夫子帮我们打听过了,这个学院不收束修,还有地方住,愿意的话可以帮学院打工,比如整理书籍,庄子里或者学院食堂干活换取吃食。”
顾清华那次被母亲毒打后,就恨起母亲来,许久不和母亲说话,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无意中听到父母在里间说话。
“孩子她娘,你别记恨四妮不和你说话,她那么聪明,可惜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不能让她读书。”父亲声音不象平时那样爽朗,嗡嗡的。
“孩子他爹,我怎么会记恨她呢,怎么说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而且只有一个女儿,我还能不疼她吗?夫子也说她那么聪明,不读书可惜呀,是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投胎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我们对不起她呀。”母亲小声的啜泣着。
这是顾清华第一次听到母亲哭泣,在她印象中,母亲力气很大,非常泼辣,不象顾黛娣的娘和村里的几个大嫂,温温软软的,那才是当娘的样子,顾清华还记得母亲轮起锄头的表情,象一头发狂的野兽,她也不喜欢这样的母亲。
“那你还这样对待孩子,你没见到孩子这几天眼睛都没有光彩,和她说话叫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停了一会儿,父亲的声音才响起。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呀,我怕对待她好点,她又想去读书了,你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婆婆的身体离不开药,老大老二年纪也大了,也得考虑娶妻子的事,再说他们三个都没读过书,我要是让清华去读书,村里人不得指着我们两个骂猪不养养狗呀。”
猪不养养狗是村里土话,在村里人看来,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女儿是赔钱货,好吃好喝的都要供着儿子,若是有人颠倒就会被指责,即使是这样的倾斜,也有人把女儿养得比孩子身体好或聪明的,于是又有了另一句话:猪不大长到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