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最后两件匣钵打开后,周师傅和其他师傅们已经认为几乎合格,顾春衣还是不满意。
顾春衣让他们全部先走,自己亲自动手砸掉这批所有的成品。
没人看到她边砸边掉眼泪。
除了宋锦瑜外,他不放心顾春衣一个人呆在窑炉旁边,走了一会儿又偷偷折了过来。
看到顾春衣象一只鹌鹑一样,把头埋在削瘦的胳膊里面,宋锦瑜的心揪了起来,每次看到顾春衣的时候,她总是笑着的模样,何曾有这么一幕。
顾春衣的手白白的,还有点小胖,脸也是还有点婴儿肥,平时看的时候他经常想上去戳一下,白嫩嫩的一戳肯定一个小肉坑。
而此刻沾染了黑灰,象藕节刚从水里拨出来沾了点泥。
看起来更可口点,什么时候能上去啃一下呢。
小姑娘还是快点长大吧......
还是太小还是太小.......
尽管心里面转过很多念头,但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默默地转了回去,招呼了几个陶器大师在松涛院一起商讨。
虽然他对烧窑是外行,但他知道,肯定有办法成功的,几个陶器大师也非常看好这个新兴产业,这次虽然功败垂成,但他们的心一直火热火热的,只缺临门一脚了,下一次温度看准点就会成功的。
谁不想扬名历史?虽然主事的不是自己,但参与这种荣耀之事,能写进历史里,能记载于家谱中。
松涛苑内,两个小厮奉上热茶,退出会客厅呆在院子里的一棵松林下。
“你说少爷为什么来这建这个山庄?还整天帮顾小姐研究什么陶什么壶的?老爷夫人多次来信让少爷回去,少爷怎么不听话老是呆在偏僻的乡下?少爷也真是的,再不回家就赶不上过年了。”
文元纳闷地问着三七,在他看来,以少爷的文采,应该今年就参加秋闱,考个状元郎是太简单的事,老爷和夫人甚至方大儒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少爷却说要沉淀下要游学,过两年再说,可说是游学,原本还呆在书院,现在却天天呆在这乡下地方。
三七斜了文元一眼,没有出声,他手脚伶俐地跃上树,躺在树叉上。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纳闷,以为少爷只是单纯为了顾少爷,可那天少爷吩咐他去办理地契,他却吓了一跳。除了明面上的这两块地,顾小姐买的山地西面和后头的四座山地以及周围的良田,少爷也买了下来,地契上却是顾小姐的名字。
那天少爷严厉地吩咐他办这件事,并嘱咐不可泄密,那些山地,少爷也纳入一起规划中,而且这几天,三七自己就是忙着找人平整和开垦,这件事只有少爷和自己知道。
还有少爷看顾小姐的眼神,那可不是看师弟的妹妹的神情,也不是看小女孩的眼神,热热的,能灼伤人。虽然每次都只是初看的那一眼,象文元等根本不知道,就是顾少爷也没发现端倪,可作为一个明面上的小厮,实际上握有一支暗地的人马的统领,男人对女人的感情他心里是明白的。
恐怕少爷他心里都没发现,他越来越常提起顾小姐,来琉霞山庄的间隔越来越短,尽管他理由很是充分,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明面上的原因,少爷自己心理应该也有发觉到这点。
人有时要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很难,但行动会告诉他。
他不能提醒少爷,甚至一句话也不能说,他并不看好少爷和顾小姐,以顾小姐的身份,就是进门当个妾也没有资格。何况老爷和夫人已经给少爷安排了两个平妻,至于其他的妾室,只不过是玩意儿,根据利益平衡,想要多少个就多少个。
少爷的两个平妻,从小就懂得利用任何方式表达她们对少爷的爱慕,可少爷是谁呀,从小机智近妖,而且看多了老爷后院那么多妻妾争宠的手段,两个小姐和那几个喜欢少爷的小女孩手段,实在不够看。
而顾小姐,别看她年纪还小,眼睛却很清明,她看少爷的眼神没有任何谄媚或爱慕,若不是不得已,她不会开口,甚至没有听到她对少爷表示过欣喜或任何有感情的话,或者,她才11岁,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男女之情。
顾春衣心里的确对宋锦瑜没有男女之情,但不等于她不明白宋锦瑜对她有了朦胧的男女之情。她只是太清楚她和宋锦瑜的身份之别,不要说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就是在现代,也是一道天堑。
不同的身份地位、生存环境、生活习惯,还有思想代沟,要结合要幸福,更是千难万难。
何况还要与人分享一个男人,在开放的现代她都接受不了。对她而言,如果感情和身体都不纯粹,何谈真心可言,她能理解这个时代的男人妻妾同堂状况,但不等于自己能接受并安然处之。
她在这个时代的使命就是保护好顾炯新,还有烧制出她心中的陶瓷来。
其他事都不在她的心上。
第二十五章 表明心意
宋锦瑜和陶器大师们谈完话,又结算了今年的工钱,听到他们保证过完元宵节就会回来,松了一口气,他不顾天色已晚,转身往梅竹苑走去。
梅竹苑现在有四个婢女一个老妈子,都是宋锦瑜买过来的。原来顾炯新是想让黄妈妈和黄雀儿跟了过来,毕竟侍候过顾春衣,了解她的喜好。
但宋锦瑜不同意,说现在还不是让顾家大厝的人知道琉霞山庄是顾春衣和顾炯新的产业,明面上由他出头即可。所以为了不让顾审育、潘丽莲发觉,黄雀儿和黄妈妈都没有跟了过来。虽然顾夫人安葬后第七天,潘丽莲就已经跟着顾老爷回省郡的,但顾家大厝有的是她的眼线。
细想一下,还是宋锦瑜说得对,现在顾炯新还是在孝期中,弄一个琉霞山庄会贻人口实、遭人调嘴弄舌。而顾春衣一个小小的孤女,虽说顾炯新和宋锦瑜都知道她手上的银两是生父和养母给的,但别人不知道呀,弄出如此大的阵仗会让人流言蜚语。所以一切以宋锦瑜的名义,让人知道时也以为顾家兄妹仅是帮忙的。
反正产权证、协议上清清楚楚的。至于明面上有郡守大公子、解元郎大人挡着,没人敢打琉霞山庄的主意,扯着老虎当大旗。闷声发大财,才是真理。
四个婢女和老妈子中,绿桃和粉荷和冯妈妈负责顾春衣的起居,秋菊和冬梅一个负责书房,侍候顾春衣的笔墨,一个负责侍候在顾春衣陶艺房。
梅竹苑一楼的地板是红砖砌成的。顾春衣分成两边,一边是她们五个居住的地方和小厨房,另一边弄成会客室,会客室的桌椅都是白橡木做的,没用任何的油漆,椅子做得宽大又矮,放上垫子,很适合窝在那边看书,四周都是橱柜,既可放书也可放陶艺展品。
整个会客室错落有致地放着粗陶罐、竹筒,随意地插着顾春衣从山上摘来的野花和造型好看小灌木,还有几株兰草。
二楼的地板铺了竹子,顾春衣分成三部分,一边是书房,放着一张大桌子,可以作画。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是宋锦瑜送来的,均为上好的,而且很适合女孩子用,可见采购的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顾春衣不知道的是,她书房里的物品都是宋锦瑜的珍藏。那水晶鹿镇纸、水晶兽形水盂、玉荷叶笔洗、碧玉笔格,甚至绿纱窗下那不起眼的黑漆古琴,无一不是珍品,那些也就算了,市面上有价可寻。
但大案上的随意散放的那些书画真迹、碑帖原拓、古籍善本顾春衣可是慧眼识瑰宝的,看到宋锦瑜土豪般随意扔在那,她的心都在咆哮呀,这随便一本放在现代,都价值连城呀,她想让宋锦瑜收回去,却又舍不得,揣摩了好久依然舍不得放下,只能自己对自己说,借阅而已。
大案的后面墙上,是顾春衣自己画的一幅《独钓寒江雪》的画,旁边挂着一篆书对联,上联是:尘外不相关几阅桑田几沧桑,下联是:胸中无所得半湖明月半云山。
窗外修竹百竿,频招清风,老梅寒蹇,低枝入窗,是整栋楼里顾春衣最喜欢的地方。
另一部分是陶坊,虽然窑边的陶坊离顾春衣的梅竹楼并不是很远,但若半夜有了灵感,也不适合再出门去陶坊,四周同样是壁橱,可以放着作品。珍贵的作品顾春衣打算就放在这里。第三部分是库房。
三楼铺上木地板,虽然顾春衣很喜欢竹地板,但在卧房里铺上竹地板后宋锦瑜担心太寒,对女子身体不好,也就没有同意,卧房有三间,从露台走过来先到小厅,顾春衣只放着一张小桌和两个小软卧椅,旁边有一个浴室,露台的前面也有一个地方可以洗漱。
卧室没有床,顾春衣打造了半个房间的塌米,在一角铺上棉被。
卧室有一个大大的飘窗,打开后对着后院的竹海,睡前和醒来时她经常窝在这里看书。顾春衣让冯妈妈找了一块浅绿的丝绸做成几块窗帘,每个窗户都挂上两块。
宋锦瑜和顾炯新一看也很喜欢,顾春衣便吩咐她们几个去做,可惜赶不上春节时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