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裴萧然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去了。
御书房。
遣退四处的下人,皇帝的目光方才挪到了裴萧然的身上。
“萧然,听说你与老二老三他们在生辰上抢一个女人?”
裴萧然道:“父皇说笑。儿臣不过觉得那女人长得不错,又见二皇弟和三皇弟都对她青昧,才说出了那些话。”
皇帝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的脸。
“萧然,水患处理得如何?”
闻言,裴萧然即刻回答:“回父皇,水患一事儿臣已有对策,现在已经命人按照儿臣的方法去做了,相信时日不久便会看到成效。父皇大可放心地等待消息。”
这些办法,他联合一众幕僚商讨了半月有余,结合南方现在的形式,才下了定论。
水患是天灾,就算他有读心术也没有办法,便只是能靠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实性。
手指扣动着几案,又缓慢地从那些奏折上掠过,无意道:“那些大臣都在上奏给朕,说太子殿下还年轻无以胜任,要求朕不要再让太子殿下批折子。”
裴萧然直接跪下:“父皇!儿臣虽然年轻,可也过了及冠。儿臣是太子,这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对,难道儿臣现在还不能去尝试吗?”
“朕也这么认为。”皇帝笑了笑,意味不明。“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万不可轻易跪。”
裴萧然听着他的心声,内心复杂。
他又问:“朕听说乞巧节发生暴乱。对于乞巧节一案,你有什么想法?”
裴萧然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复:“乞巧节一案,恰巧儿臣当时就在场,被那群袭击的人伤到。儿臣见那些人的招式,怀疑……他们是蛮夷。”
他曾被蛮夷绑架,能给出这样的判断,信服力很大。
皇帝沉默。
听他缓缓道:“朕也有此意。”
十年,足以让一个王朝稳定它的步伐。北疆已无外敌再犯,唯独这蛮夷,却是久久不息。沉寂十年,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想要侵略的野心。
终于——要忍不住了吗?
皇帝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萧然,你是太子,你觉得老二老三如何?”
第180章 听说太子会读心(25)
从御书房走出,裴萧然的脸色很黑。
皇帝的心声,他已经完完全全地听见了。
他竟是有意改立太子!
在皇帝的心里,他认为三王爷的性子更能胜任这太子之位,况且这段时间,他发现了一些三王爷私底下的动作,觉得三王爷是个可造之材。
不安排点有意义的事情,真是浪费了他们。
裴萧然不明白为什么。
自十岁那一次被蛮夷绑架之后,母后就为他请了许多名先生,将他的时间安排的满满。苦苦训练十年,从笔墨到武艺,才有了当今的成就,才让他坐稳了太子这个位置。
可是呢,可是呢?
现在皇帝告诉他,他的心思又开始动摇了?像十年前那样?
裴萧然想不出来,想不明白——难道他还做得不够好吗?
可对于这些,在皇帝心里的想法,只是简短的一句话。
太子疑心太重,戾气很旺,恐难以信服于朝廷。
疑心?
读心术是上天赐给他的能力,怎么就变成了改立太子的理由?
***
自裴萧然回来之后,黎未晞就发觉他有点不对劲了。
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浓烈的戾气?
怕是又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太子殿下的性子本就这样,稍稍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猜疑上半天。有时候她远远见太子,那人分明都没有说话,就已经被太子殿下连珠炮弹似的言语给说蒙了,直接扣上了罪名。
真不知太子殿下是怎样从一个人的表面判断出来他的内心想法的。
黎未晞自顾自的搅拌着药蛊,苦涩的药汁入口,让她的脸都快皱成了一朵菊花——味道怎么这么酸爽!
而她刚刚的内心所想,同样也被刚进门的裴萧然听见了。
她……也认为他戾气重?
她竟是也抱有与父皇一样的看法!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黎未晞!”裴萧然冲上去问她,“黎未晞,你是不是也觉得孤疑心重,不好相处?”
黎未晞呆了呆:“太子殿下,您怎么了?”
【他这是抽什么风?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啊……刚刚受刺激了?】
听了她的内心所想,裴萧然只觉得苦涩不已。
他坐于床沿,一手支着下巴,轻声道:“黎未晞……孤……孤很迷茫。”
【太子殿下这是要跟我谈人生?】
她顿时露出退缩的表情。
“对不起,太子殿下,奴婢并不是与您聊天的合适人选,奴婢只会让您生气罢了。”
她垂眉,长发遮挡住了侧脸,看不出表情。
“黎未晞……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夜晚?”他问。
黎未晞口吻冷淡:“不记得。”
可裴萧然却丝毫未伤感,只是笑笑:“孤记得。”
“那个夜晚,你与孤说了很多。”
他们被蛮夷掳去,被关在漆黑的小房间里,只能相依为命。
那时他幼小又懦弱,反倒是比他还要小三岁的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他。
她与他分享自己在宅子里居住的经历,他从来不知道皇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口中所说那茂盛的芦苇丛和白鹭……
第181章 听说太子会读心(26)
那些《诗经》里美好到令人艳羡的爱情故事,芦苇塘中一年四季的风光,还有那一句“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洄游之,宛在水中坻。
他多么希望,她就是那伊人啊。
至少在十岁时的那个夜晚,她就是他的伊人。
“裴萧然,你醒醒吧。”这是黎未晞头一次叫他的名字,“不要沉浸在童年里那些毫无边际的幻想中了!你是太子,你要在乎的是江山社稷,而不是什么儿女情长……”
一句话未说完,在她瞪大的眸子中,倒映出裴萧然的脸。
他毫不犹豫地堵住了她的唇。
他****,也没有吻技,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舔、去咬,或者,这本身就是一场惩罚。
裴萧然用力咬着她的唇瓣,仿佛都能尝到鲜血的味道,他狠狠吮吸着她的唇,恨不得画地为牢,将她永永远远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他笨拙地探到她衣袍里,勾着她的发,动作甚至称得上粗鲁。
这样,她就不会跑了吧。
忽而,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哭了。
裴萧然凝固,他松开唇,不可置信地看着一颗一颗泪珠从黎未晞的眼光中流下。
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唇瓣,仿佛要用力将属于他的痕迹移除她的世界,嘲讽地勾起唇角:“裴萧然,不,太子殿下……果然是太子殿下。”
【我不该拒绝的。】
【是啊,我只是他的生辰礼物,女子跟随着男人进了府,要么是侍女,要么,我还能做什么?我还有选择吗?】
【黎未晞,黎未晞,你太天真了——你怎么也跟太子殿下一样,幻想着小时候起来?幻想着他还是当初的那个男孩?】
【不,这是不可能的,你们都变了,都变了,早就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他听着她的心声,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把刀子在他的心上绞,把他的心一寸一寸切成了碎片,再毫不犹豫地方在脚下践踏。
那几个字,迟迟未从他口中说出。
对不起。
***
又是半个月。
黎未晞被裴萧然强制在他的寝宫里住下了。
他强迫她与他睡一张床,强迫着让她与他一起用膳,与他一同看折子,似乎只要看见她在身边,自己就能够从中得到乐趣。
而她——
她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恨,和对命运的顺从。
没有他。
每一个夜晚,都是一种折磨。
同床异梦。
蛮夷,终于动了。
江南水患一事,裴萧然的做法看似果断,却在实行了一周之后,暴露出了它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