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男孩稚嫩的童音,刑东森微微一笑,将高仁泰招至身边,问了他好些话,诸如是否每天都写字、又新读了什么书等等之类的问题,最后又表示他要去当官了,以后不能再教他读书,但是,他会经常过来看他的,与高仁泰叙话好一会儿后,刑东森便叫高仁泰先离开,说他还有事情和高驸马讲。
“刑大人还有何事要讲,现在可以说了。”收到刑东森的暗示后,高驸马便屏退了屋子里服侍的婢女。
厅堂里静悄悄一片,刑东森却心如擂鼓,他攥着微微泛起汗渍的拳头,起身朝高驸马又行一大礼:“不瞒高老爷,晚辈今日过府拜访,除了来看仁泰这件事外,其实还另有一件事相求。”
高驸马心底纳闷,面上却微笑道:“刑大人有事不妨直言。”能入翰林院之人,日后便有很大可能平步青云,这样的人做个交情也不错,且听听他要说何事,只要不是什么太为难的,答应了也无妨,公主老婆已逝,自己又是公府旁支,为了宝玉宝福以后的前程,自然还是多积累一些人脉的好。
“晚辈对令嫒一见倾心,想求娶她为妻,还望高老爷应允。”刑东森恭声说道。
高驸马瞬间傻眼,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高老爷,晚辈知道是自己唐突无礼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已说出口,刑东森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哪怕高老爷似乎震惊无比的样子,“家父家母业已过世,无人能替晚辈上门提亲,所以晚辈只能自作主张自己开口了,晚辈知道,自己初入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家业,并非什么良配,但请高老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努力上进,保证不叫令嫒跟着我吃苦受罪,至于仁泰,和我颇有缘分,我也会对他视如己出。”
登门之前,刑东森已打过无数的腹稿,力求展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说罢,就又是深深一礼:“晚辈真的是诚心求娶,还望高老爷答应晚辈的求亲。”
听完眼前年轻人的话,高驸马的神情很复杂,既惊喜,又犹豫,片刻后,他还是问道:“你之前可打听过我家的事,家门不幸,曾出了一个不孝女……”因为次女的缘故,这几年,高家姑娘的名声一直不太好,除非知根知底的人家,一般人都不愿意求娶高家的姑娘。
“晚辈有些耳闻,略知一二。”刑东森神色平静的再道。
高驸马轻轻一叹,语气沧桑道:“那个不孝女,就是仁泰娘亲的二姐,她二姐被她娘亲娇惯坏了,一味的我行我素,这才酿出祸事来……仁泰娘亲和她二姐不一样,她自小懂事乖巧,温顺柔和,可也姻缘不顺,饱受委屈,这才和离归家……我且问你,你是真的要求娶小女?”
刑东森回答的毫不犹豫:“正是。”
高驸马虽然十分心动,但并未脱口答应,他只道:“既然你是诚心求娶,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小女因上段姻缘不顺,伤透了心,已决意不会再嫁,我怕她以后孤苦无依,这才寻了族里一个没人抚养的孤儿,记在她的名下当儿子,所以,你的求亲,我暂时无法答应你,我还需要问一问小女的意思。”
刑东森没有多说什么,只恭声再道:“晚辈会等高老爷的消息。”
高驸马点了点头,两人又叙话片刻,他就端茶送客了,待刑东森离开后,高驸马便去了女儿的院子。
“爹,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你派人叫我一声就行,何必亲自过来?”高妙妙迎出门外,扶着身体不算好的高驸马,缓缓往屋里走。
高驸马语气温和道:“就这几步路,又累不着什么。”
父女俩进了屋里,小丫头赶紧奉上一盏热茶,高驸马坐到临窗的炕床时,便瞧见了搁在一旁的针线筐,只见里头正放着一件还没做完的小衣裳:“给仁泰缝衣裳呢。”
“嗯,闲来无事,仁泰又长得快,所以先给他裁几件夏衣。”高妙妙坐到炕床另一侧,目光微柔的回道,自打多了一个孩子照顾后,她的日子也些许热闹充实起来。
高驸马遂回道:“做点针线,偶尔打发日子也好,就是别太过度了,既伤眼又耗神的……”顿了一顿后,高驸马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妙妙,爹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爹。”高妙妙问道。
摆手叫屋里的婢女退下后,高驸马才开口道:“刚才,曾教过仁泰读书的刑东森来了。”
闻言,高妙妙的脸色并无多大异动,她只纳闷道:“我听丫头们说了,不是已经叫仁泰去见过他了?这和爹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对你一见倾心,想娶你为妻。”高驸马张口扔出这个重磅炸弹。
闻言,高妙妙也是立时一呆,与高驸马方才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见女儿也傻住了,高驸马略无语的笑叹道:“爹刚听他这么说时,也着实惊了一大跳,不过,你放心,爹虽然还是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但也没有贸然答应,你老实和爹爹说,对这个刑东森的印象如何?”
“我……我……”乍闻被人登门求亲,高妙妙难得面红耳赤起来,她心里忽然乱糟糟的,嘴里也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爹,其实……其实女儿并未怎么和他接触过,只是在商量仁泰读书的事情时,才简短的说过几句话,他……”
这人的一见倾心,到底从何而来啊。
高驸马望着略显不知所措的女儿,忽然笑着调侃道:“定是爹的妙妙貌美如花,迷住了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见女儿愈发面如火烧,似乎浑身都不自在,高驸马这才收了笑意,又正经商量起这件事,“这小子的才貌不错,就是家世太单薄了些,爹听他的意思,似乎是等在京城立稳脚跟了,再娶你过门,哦,还有仁泰,他答应会待仁泰视如己出。”
高妙妙低着头,心里乱乱的绞着手帕,只听父亲温厚和蔼的嗓音再道:“爹瞧他还行,等爹爹再去打听打听,若是他的德行也好,妙妙……不如就嫁给他吧。”
“爹……”高妙妙猛然抬起头,下意识的喊道。
高驸马神色慈爱的劝道:“妙妙,爹爹身体不好,也不知还有几年活头,只盼在闭眼前,能把你们兄妹四人的事情安排好,你大姐的情况,实在是没法子,只能在家里养老一辈子,可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刑东森不嫌你嫁过人,也不介意你有儿子,虽然现在穷了点,但他是探花郎,又入了翰林院,只要好好干,以后未必没有飞黄腾达之日,你跟了他……说不定还有好日子过。”
高妙妙心里纠结的厉害:“爹,我……”
“好孩子,若是你真的不愿意,爹也不会硬逼着你再嫁。”高驸马缓缓开口,喂给女儿一粒定心丸,然后才又徐徐接着道,“只是难得有个不错的人选,真心实意地求娶你,若是就这么推了,不免可惜,你不妨想想,以刑东森如今的条件,他纵算求不到真正的高门贵女,但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或者权爵人家里的庶女,还是有大把人愿意和他结亲的。”
高驸马站起身,轻轻抚了抚女儿柔软的鬓发,最后再道:“咱们也不急着给他回话,你先仔细考虑着,也容爹再好生瞧瞧此人如何。”
第333章
六月, 昭阳长公主府。
“妙妙姐姐, 你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样子?”季子珊从女儿玩耍的身影上收回目光后, 发觉高妙妙神情恍惚, 似乎在走神一般, 遂一脸好奇的出声问道。
高妙妙回神, 略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话说,自打刑东森提过亲之后,每隔一阵子就会打着探望高仁泰的名义上门一趟,刑东森离开后,高仁泰就会叽叽喳喳兴奋老半天, 搞得高妙妙十分无奈,而且,她爹已问了她两回考虑的如何了, 她还是……做不了决定。
“你少骗我啦。”季子珊端起一盏清香花茶,轻哼一声道,“有什么事就说嘛, 咱俩关系这么铁,你还和我藏着掖着?”
高妙妙想了一想, 清咳一声道:“那我……只说给你一个人知道。”不如征求征求公主表妹的意见?
季子珊顿悟,遂吩咐侍立在周围的婢女:“都下去吧。”
一众婢女立时福身告退, 按序离了后花园的凉亭,季子珊抿了口花茶,眉峰微挑道:“呐, 现在可以说了吧。”
虽然已经成过亲嫁过人,再提起婚姻大事时,高妙妙仍有些羞于启齿,她未语脸先红,声如蚊呐道:“就是……就是有人向我提亲,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高妙妙声音虽低,季子珊却是听清了的,她的俩眼珠子陡然一亮,目带兴味道:“是谁啊?快说来听听。”
“他……你也认识,就是……曾经教过仁泰读书的……刑先生。”高妙妙感觉脸蛋烧烧的,在公主表妹分外八卦的眼神里,她吐字艰难的说出了提亲人是谁。
季子珊略惊讶道:“这个刑东森够胆大的啊!那你喜欢他么……”见高妙妙微微一愣后,季子珊又换了措辞道,“那你对他有好感么?或者说,他有没有哪一点惹你厌烦,叫你讨厌的?”只要此人不惹高妙妙的反感,那就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季子珊当初挑驸马,最初也是建立在不讨厌的标准上,至于真感情什么的,现在不是也培养酝酿出来了么,嗯,她爱她家的大饭桶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