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停了停,仔细看了看华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问题?”
“没有。”华央摇头,挑眉浅笑,“我一直听闻萧将军武功卓绝,大月鲜有人能及,之前的那几次也未能见萧将军大展身手,所以一直都很好奇,很想亲眼见一见。”
萧意楼明白她话中深意,不由淡淡笑了笑,嗓音微冷,“还是不要见的好,我若要施展全力,必是面临大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华央撅了撅嘴点点头,“也是,那还是以后再见吧。”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拉开架势,“开始吧。”
气候虽冷,然因着年关已近,加之萧逸太子已经回朝入宫的消息传开,现在整个洛城中都是一片热闹喧嚣。
当初华央进宫时在正阳宫外迎接的几位大人与景晟带领的一行人一道进了宸王宫,风若宸坐上座,持杯慢品,神色清淡幽然,听着他们各执己见,从议论渐渐成了争吵,所争的内容无非就是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萧逸太子,即便是,又该不该由他继位,而他若继位,打算以什么样的身份。
进来时众人还是和和气气,面色平静,此时却已是面红耳赤,怒发冲冠。
争执良久,却是也没争出个结果来,无奈,他们只能转向风若宸,景晟一脸不悦,沉声道:“王爷,臣以为即便承认他的身份,可是他已经离京十年,如今是否有为君之能无人可知,若有他继位,只怕朝臣难以信服,还请王爷明鉴!”
一旁的徐平多有不服,紧跟着上前一步就要说什么,然刚刚喊了一声“王爷”,就被风若宸抬手打断,他放下杯盏,抬眼看了看众人,徐徐道:“方才诸位大人所言,本王都已经听到了,难道就没有人问问本王作何想?”
众人一愣,不解地看着他,“那……王爷有何打算?”
风若宸缓缓站起身来,道:“而今边疆诸国虎视眈眈,觊觎着我大月江山,这种时候群臣不可无首,百姓不可无君,本王认为,眼下唯有四弟是最合适的为君人选。”
“王爷!”景晟一行人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当即变了脸色,又惊又怒地看着他,“这件事非同儿戏,王爷要三思……”
“本王已经思虑很久了。”风若宸的嗓音和语气都渐渐冷了下去,淡淡扫了景晟一眼,而后又抬眼向众人看去,“四弟回宫当晚本王就去和他见了面,越发觉得这十年间本王有失作为一个兄长的职责,让他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困难。而今,他既然已经回朝,恢复了萧逸太子之身,也该继承他应有的身份才是。至于景相担心的,为君之道一说,本王倒是更认同太傅所言,为君的方式方法可以学,可为君应有的本性却是天生而成的,四弟宽厚仁义,荣辱不惊,且深知民之苦乐,本王相信他若为君,得良臣辅佐,必能成为一位明君。”
不紧不慢地一番话说完,殿内顿然安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景晟一行人面露忧色,太傅徐平几人却是不由松了口气,看向风若宸的眼中也多了几分钦佩。
不管怎么说,他们对这位辅政王是由衷的钦佩和赞叹,他是太和帝之嫡长子,是曾经的太子,亦是废太子,近三十年了,却能始终保持着一颗淡泊之心,只想着大月的安危,事事为大月思量,这般心胸和魄力,绝非寻常人所能及。
纵然有传闻说十年前的宫变是有其一手谋划,而至死伤无数,可是谁又能否认这十年间,整个大月就是靠着他那一具病躯所撑起来的?
想到这里,徐平不由行了一记大礼,“王爷英明,今后有殿下为君,王爷为辅,我大月定能国泰民安,日益昌盛!”
闻之,与之同行的几人也纷纷行礼,风若宸下了台阶来,伸手将徐平扶了起来,“老太傅言重了,本王只是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日后新皇即位,还少不了要仰仗各位大人的辅佐。”
说着,他侧身看了面色暗沉的景晟一眼,“景相,这是就这么定了,还望今后景相能够恪尽职守,与诸位大人一起辅佐新皇。”
景晟不好拒绝,只能一脸不情愿地微微点了点头,“王爷放心,臣记下了,臣一定会尽忠职守,最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说着还不忘狠狠剜了徐平等人一眼。
“那就好。”风若宸故作不见,后退两步,一脸正色,“后天就是冬至了,届时新君登位,行祭天大典,卫大人要多多辛苦了。”
礼部尚书卫晏垂首行礼,淡淡一笑道:“不敢言苦,王爷放心便是,礼部早已按照往年惯例做好了准备,而今情况虽有些许特殊,臣也一早就着手打理了,明天新皇即位的服饰就会送到正阳宫去。”
工部尚书彭明旭紧跟着道:“祭天大典年年有之,所以今年臣早早就已经命人将祭坛等处全都仔细检查修缮了,该新建的新建,该修葺的修葺,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嗯。”风若宸点点头,颇为满意地看了两人一言,“新皇即位祭天,声势浩大,届时禁卫军必定全都要派上用场,京中防卫便要依靠天策府的天策卫已经景相府的金刀卫了。”
顿了顿,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对了,银甲卫调入宫中,以备不时之需。”
从冬至前一天一早开始,各种服饰头冠等便陆陆续续送入了正阳宫,一开始华央还是兴致昂昂,到了后来却是忍不住毛了脾气,只觉一整套穿戴完毕,她这脖子都要压断了。
卫晏和徐平一行人亦是一整天都待在正阳宫,跟她说各种仪式的进行需要注意的地方,所幸华央记性不差,很快便记熟了。
待得折腾完一整天,众人离开之时,华央已经疲惫不堪,半躺在软榻上,连晚膳都不想吃,迷迷糊糊间像是听到有什么人说话,仔细一听,四周却又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回想起白天里几位大人说的话,几乎字字句句提及辅政王,央央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番风若宸的面容,良久,她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不是,虽然很像,可终究不是……”
相比之下,楚城的眸色明亮清和,而不似风若宸的冷清阴沉,似一汪深潭,根本看不到底。
第165章 祭天大典
还记得那时他们的那一队在考察一座古城,工作已经差不多完毕,启程回来的前一夜,他给她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他语气轻快之中有一丝难掩的紧张。
他说:“乔语,你等着,等我回来了,我带你我回家去,吃各种好吃的。”
乔语笑他:“好吃的哪儿没有啊?为什么非得要去你家?”
他说:“好吃的确实哪儿都有,可是我妈亲手做的好吃的,可就我家有,她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末了,他在乔语的咯咯笑声中突然放缓了语速,嗓音也略微有些低沉,他说:“其实你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知道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申请留级了,就我这成绩,跳级还差不多。”
乔语在这头红着脸嘟囔,“你蠢呗,你要是本硕连读,不也一样只要多留两年?”
电话那头的楚城便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夜,乔语几乎无眠,眼睁睁地等着天亮,反复想着第二天到机场去接他的时候,他会说些什么。
虽然楚城在电话里没有直接说明白什么,可是其中的深意两人都心知肚明,乔语反复在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更近一层了?
忐忑了一晚上,乔语早早起了身,开始收拾屋子,收拾自己,又去菜场准备好了菜,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那个人回来了,却在她准备出门去机场的时候接到了老教授的电话,他说,楚城所在的那一队失踪了,整个队进了那座古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接下来的两三年里,乔语跟着考古队四处奔走,话少了,笑声少了,性格也沉稳了,可是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却始终一无所获,那个阳光大男孩再也没有出现过……
身上一沉,华央骤然一惊,醒了过来,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头顶笼罩下来,她下意识地一拳打了过去,却被那人稳稳握住手腕,而后耳边传来萧意楼醇厚的嗓音:“做恶梦了?”
华央定了定神,松了口气,摇摇头,沉思半晌才问萧意楼道:“你怎么来了?”
萧意楼定定看了她两眼,见她不想说,便也不追问,淡淡道:“明天就是冬至了,你准备好了吗?”
华央看着他浅笑,“还记得入宫前一晚,你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
“有信心并不代表就不担心。”萧意楼眼角笑意浅淡,眼神是难得的随和,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到怔神的华央面前,“这种气候睡在这里小心风寒,若真是乏了,就进内殿休息去吧。”
华央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他的手,那只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凸起,并不似大门大户家的公子细嫩,倒是与风万钧一般,在虎口处隐隐可见已经磨得发硬的老茧。
也许,这就是为将者的特点。
想到这里,她不由轻笑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毯子从身上滑落,她想要弯腰去捡,萧意楼却快了她一步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