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素道:“刚刚听到消息,辅政王昨天晚上没有回宸王宫,而是在刘太医府上待了一夜,直到今天一早才回去。”
萧意楼冷眉微微一蹙,道:“他旧疾又加重了?”
卓素点点头,“听说辅政王昨晚去了凤安宫,出来之后情况就不大好,正好路过刘太医府外,就进去了,不过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坚决不透露半个字,倒是一名巡逻的天策卫兄弟在刘太医府外发现了血迹。”
华央狠狠皱了皱眉,“辅政王受伤了?”
卓素摇头,“没听说他最近受伤,也不可能有人刺杀得了他,这洛城之中,怕是没人有那个胆儿。”
萧意楼垂首道:“不是受伤,应该是旧疾复发,吐血了。”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说华央可能不大明白,便又解释道:“辅政王有旧疾在身,已经十多年,每每病发严重的时候就会吐血,所以,等见了他,你不必惊讶他的脸色和身体。”
华央似是听出了什么,问道:“萧逸太子也知道他身体不好,也就是说,在十年前那场宫变动乱之前,他就已经染病在身。”
萧意楼没有出声,只是微微颔首。
华央不由疑惑地拧了拧眉,“既如此,那为什么不治?难道,偌大的大月国,没人能治得了他的旧疾?”
卓素忍不住道:“辅政王脾气怪敛,根本不容那些太医细查他的病情,只是服一些寻常的药以稳住病情,若是他能愿意配合那些太医……”
蓦地,他话音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话太多了,不由故作清了清嗓子,往后退了两步不吭声了。
见状,华央便朝着萧意楼看去,“就这么简单?”
萧意楼放下筷子,道:“倒也不是他不愿意配合,而是他心里清楚,就算他愿意配合,那些人也未必能治得了他的病。”
华央下意识道:“那么严重?”
萧意楼道:“若是不严重,也不会让太医局的那些太医一个个愁眉不展了。”
华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向萧意楼看去,只见他正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清淡,却也无情,那种眼神太过澄明,像是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明明不是他一贯冷冽的眼神,却让她心下一阵莫名的心慌。
她终究不是真正的慕华央,这其中终究是有太多无法说得清楚的隐情,而以萧意楼的能耐,不可能察觉不来她那一箭生死前后的变化,所以他会对她有所考量和怀疑,她并不奇怪。
她只是……不喜欢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将碗里的汤用勺子来来回回搅了不知道多少遍,屋内只听得到碗勺相碰时叮叮当当的声响,蓦地,华央端起碗一口气喝完,而后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面无表情道:“卓素,把桌子收拾了。”
说罢,起身进了里屋。
“啊?”卓素看了看满桌子的饭菜,又看了看还拿着筷子坐在桌边的萧意楼,不由上前去小声问道:“将军,你又怎么惹了公子不高兴?”
萧意楼勾起嘴角浅浅一笑,眸色诡谲,放下筷子起身道:“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公子。”
说完便抬脚出了门去,留下卓素一人一脸疑惑,茫然四顾,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十一月初二,萧逸太子回宫。
一大清早,天策府外便来了大队人马,正是宁九所领的禁卫军,放眼望去,约有百十人,清一色的披甲配刃,寒风中不惊不惧不变色,肃然而立。
没过多会儿,只听得一阵沉重的开门声,抬眼望去,华央一袭浅黄色袍子,外罩一件玄色披风,一步一步不骄不躁地走出门来,萧意楼一袭梅色正装,随在一侧,身后是一众卓素所领的天策府侍卫,一路跟到门外。
宁九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微臣禁卫统领宁九前来迎接殿下回宫。”
“宁统领免礼。”华央微微抬手示意,“辛苦宁统领了。”
宁九面无表情,道:“微臣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二字。”
华央烟眉微蹙,侧身看了萧意楼一眼,而后轻轻一笑,不得不说,宁九平日里虽然傻里傻气,不解风情,但是这人面上的功夫却是做得滴水不漏。
萧意楼一眼便看穿她眼角笑意为何,见她此时还能谈笑自若,不由跟着挑眉一笑,道:“殿下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回宫之后还是请太医令再行检查一番伤势。”
华央颔首,“萧将军有心了,本宫记下了。这段时间搅扰了萧将军,还望萧将军见谅。”
萧意楼垂首,“殿下言重了。”
华央便又转向宁九道:“若无他事,宁统领,咱们回吧。”
“是。”宁九应了一声,让开路目送着华央上了马车,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对着萧意楼行了一礼,调转马头,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卓素神色有些担忧,紧紧皱着眉头看着队伍离开的方向,轻声道:“将军,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萧意楼浅浅一笑,不答,反问道:“都安排好了吗?”
卓素点点头,“将军放心,人手早就已经安置到位了。”
第155章 四臣相迎
宁九来得早,队伍走得也早,待得天色亮起,城里百姓起身开门张罗时,队伍已经入了皇宫的大门,最终在正阳宫门前缓缓停了下来。
虽然这些天城中的百姓一直在讨论着前太子回朝一事,然朝廷却一直都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像是在等着什么。
而华央心里再明白不过,他们在等的,是她会给的结果,只有等到经过这十多年的考验和观察,最终确定了她的身份,届时才会对外宣称,萧逸太子已经回朝。
正也因此,这一大清早的就赶来正阳宫宫门外迎接的人并不多,除了宁九之外,只有四位身着朝服的朝臣等在那里。
“殿下,到了。”宁九退到马车旁,隔着帘子轻声道。
闻言,马车内那人轻轻应了一声,一旁的随从连忙上前摆好脚凳,撩起门帘,随后一双手指修长的手伸了出来,下意识地撩了一下门帘,却发现门帘已经被人撩起,便侧身冲那人颔首致意,而后缓步下了马车。
“臣等恭迎殿下回宫!”四位朝臣见人朝着这边走来,不由俯下身去行礼,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着什么,神色各异。
华央不紧不慢地走到四人近前,微微抬手道:“四位大人免礼。”
宁九跟上前来,对着四人作了一揖,而后指着最左边的那人道:“殿下,这位是……”
“这位是礼部尚书卫晏卫大人。”不等宁九说完,华央便接过他的话,徐徐道来,说着对着卫晏作了一揖,“本宫记得当年,卫大人刚刚入朝不到三月便起宫变祸乱,是以本宫只能隐约记得大人的模样,再多的,却记不大清楚了。”
饶是如此,卫晏依旧是激动地连连点头,他自知自己当初入朝为官没多久,尚未与萧逸太子熟络起来,这宫变就来了,他一直以为萧逸太子根本记不住他的,却没想到,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是……正是微臣,殿下好眼力。”
华央浅笑着颔首,目光移向他身边的那人,先是定定看了两眼,而后露出疑惑神色。
那人俯身行了一礼,道:“殿下应该不认识微臣,微臣是八年前入朝为官的,所以……”
华央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而后她将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抿唇一笑,道:“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现任吏部尚书上官大人。”
闻言,不仅是上官瑜,就连其余三人也不由跟着吃了一惊,只见上官瑜方才的笑意退去,不解地看着华央,“殿下何以知晓?”
华央道:“本宫入宫之前,对近年来宫中的情况已有大致了解,早就听说如今朝中出了一位公正无私、铁面无情、用人唯贤、不论出身贵贱的吏部尚书上官大人,而这位上官大人唯一的嗜好就是闲暇时种种花草,而且尤爱仙客来和燕子掌,久而久之,这身上便会带了些仙客来的香味,而且经常亲手栽种花草的人,手指多半有厚厚的土茧子,看上官大人这样,应该是已经经手多年了。”
闻此一番话,上官瑜不由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来,恭谨行了一礼,“微臣上官瑜,恭迎殿下!”
华央伸手将他扶起,而后将目光移向另外两人,那两人是两名老者,其中一人是那日在天策府与景晟辩驳的太傅徐平,另一人看起来虽已年逾古稀,却精神抖擞,眼底精光闪烁,爽朗一笑道:“殿下既是认得他二位,自然也该认识我们这两位老不死的吧。”
闻言,华央定定看了两人片刻,突然俯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傅大人、傅老将军。”
“殿下,使不得……”两人没料到她会有此举,连忙上前将她扶起,而后俯身作揖行礼,“殿下真是折煞我们这两位老头子。”
华央站定,淡笑道:“岂有折煞之说?当年,老师和太傅大人教授本宫课业及为人为君的道理,傅老将军便是本宫的习武师父,本宫小的时候可没少让您费心费力,只是……”
她的脸色稍稍沉了一下,语气也沉了下去,“怕是本宫无福习得将军那一身武艺,当年重伤,至今日虽然恢复了些,可是那些手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