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想知道吗？”
如她所料，萧意楼摇了摇头，淡然道：“不想。”
华灯初上，四下掌灯。
一名身着下人衣衫却打扮精致的丫头上前来敲了敲萧意楼的门，柔声道：“萧公子，奴婢雪婵，晚宴快开始了，奴婢是来伺候公子的，可否方便入内？”
话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萧意楼一袭月色长袍，玉冠束发，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淡淡看着她，看得雪婵骤然红了脸。
“公，公子……”
“不劳姑娘了，姑娘前面带路就好。”他嗓音澹澹，语气清冽，神色看不出情绪的深浅。
刚刚走了两步，复又停下，问道：“三小姐可收拾好了？”
雪婵愣了一下，而后连连点头，“收拾得差不多了，奴婢方才过来的时候，她……”
萧意楼蓦地沉了脸色，想了想道：“带我去见三小姐。”
雪婵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领着他朝着慕华央的院子去了。
不出他所料，慕华央的院子果然在西院的最北角，地处极阴，对于常年气候清寒的兖州来说，这里该是整座府中最偏僻最阴冷的地方，而且进了院子一看，院子里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院子里也是乱作一团，且不说又小又乱，该有的布置和陈设也是短短缺缺。
走到门前一看，慕华央正坐在梳妆台前，神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手边是仅有的几个发饰首饰，简单冷清，偏得她的脸上不见任何不满或者沮丧的情绪，只是那么淡淡的让人难以琢磨。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身看了看，见来人是萧意楼，便敛眉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说着，抬脚进了门，大致扫了一眼，清减，还真是清减得可怜。
别人家的姑娘闺房要么清新雅致，要么娇贵奢华，而她身为兖州慕门的三小姐，房中竟是如此简洁，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具，几乎不见一样多余的家具和摆设。
这境况，竟是连一间厢房都不如。
他本非爱管闲事之人，甚至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此时却还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峰。
慕华央显然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一笑，道：“离开这么久，都还没来得及打扫屋院，让将军见笑了。”
萧意楼淡淡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雪婵挥了挥手，而后径直走到慕华央身后，扫了一眼她桌上的东西，又看了看她敞开的衣柜门，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拿出两件递到慕华央面前。
定定地看着衣服上被划出来的几道口子，慕华央的脸色始终冷静淡然，似乎已然知晓，这些口子一看便知是人为、是刻意的，再拿出其他几件应时的衣服看了看，无一不被毁坏。
萧意楼道：“你不生气？”
慕华央冷冷一笑，“这么好的手段，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真没想到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所有衣服都毁了。”
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看她明明已经山穷水尽却还是挑眉自嘲的模样，萧意楼不由心下一动，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第11章 素衣风华
晚宴设在印月阁，整座印月阁形如偃月，居中设阁，站在门外看去也觉宽敞明亮，可闻清香缭绕。
该来的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慕温涵瞥了一眼萧意楼的座位空空如也，不由出声问身边的管家，道：“萧公子和华央呢？”
管家连忙应声道：“方才萧公子那边让人传话来，说是三小姐身上的伤未痊愈，恐要晚些到。”
闻声，坐在东座的一名中年男子道：“这华央要晚些来，怎的让萧公子的人来传话？”
管家道：“回三爷，说是萧公子前往看望三小姐的时候，正好遇上三小姐旧伤复发了。”
慕温涵点了点头，沉声道：“待晚宴结束了，让府中的大夫去给华央好好瞧瞧。”
管家连忙道：“是，小人记下了。”
西面座上，慕靖柔闻萧意楼去看了慕华央，不由一脸不悦，与身边的人道：“难不成，咱们这场晚宴要因为她一个人误了时辰？哼，还真是个不懂规矩、没见过世面的贱胚子，就只会碍事儿……”
话音未落，慕温涵一记冷眼扫，吓得她心下一凛，连忙收声，却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低声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眼看着既定的时辰越来越近了，慕温涵有些迟疑，正犹豫间，只听厅外的下人道：“三小姐、萧公子。”
众人都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尤其是慕靖柔，一脸得意，似乎急着要看看慕华央出丑，然待两人走进门来，她当即又变了脸色。
没有金钗玉珠，没有琳琅环佩，亦没有绫罗绸缎，慕华央着了一袭梅色长裙，腰间系了一块碧翠冷玉，外面罩着一件墨色斗篷，与萧意楼并肩进了门，而后由雪婵退去斗篷，青丝如墨，以凤头琉璃钗挽起，耳际的琉璃耳坠与发钗相映衬，清减如斯，不奢不华，却又大气尽显，沉敛之中带着一丝庄重。
“这是……华央？”座中之人皆惊叹，没由来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人，有些不可置信。
就连慕温涵也稍稍愣了一下，拧眉定定看着慕华央，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看不出深浅喜悦。
而除却众人的惊讶和慕靖柔母女的不甘，座中还有一人神色异样，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盯着慕华央的眼睛，眼底渐渐生出一股恨意，然而很快便又消失不见。
“爷爷，都怪华央身体不好，没有误了时辰吧。”
慕温涵最先回过神来，他缓缓站起身来，摇摇头道：“没有。”而后又淡淡一笑，转向萧意楼，“萧公子，华央身体不适，给你添麻烦了，快请入座吧。”
萧意楼瞥了一眼身边的慕华央，又瞥了瞥厅内的座位安排，除了迎门的主座之外，东上座还空着，显然是给他留的位置，至于慕华央……
一眼扫去，西面靠前已无空座，只在离门最近的地方留了个简单的座位，这明摆着是故意的。
就在慕华央准备抬脚走开的时候，他突然轻轻拉住她的衣袖，朝着慕温涵垂首行了一礼，“门主，三小姐身体多有不适，靠门处风大，若是可以，便让三小姐与萧某同坐一桌。”
“这……”众人变了变脸色，慕温涵也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怕是……不合礼数，萧公子乃是府中贵客，华央她……”
“门主言重了，三小姐与萧某朋友一场，也曾互帮互助，只要门主不介意就好。”萧意楼笑得坦然，不拘一格，“萧某出生军中，若有粗鲁莽撞之处，还望门主见谅。”
话虽如此说，他的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却不见丝毫粗鲁之态，尽显不凡气势，语气也强硬地不容人抵抗。
慕温涵连忙摆手，“哪里……老夫只是怕会怠慢了萧公子。”
西座中，一名妇人适时出声道：“父亲，华央不知礼数，恐会给萧公子添麻烦，不如让华央坐到儿媳身边来吧。”
说着，她对着慕华央柔柔一笑，招了招手，“来，华央，到娘亲身边来。”
她本以为，以慕华央那怯懦的性子定会乖乖地过来，却不想慕华央挑眉瞥了她一眼，学着她柔柔一笑，“华央不敢，娘亲身边的位置一向都是留给姐姐的，华央岂能僭越？”
而后她瞥了萧意楼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萧意楼道：“既如此，那就让三小姐随萧某同坐一桌好了。”
说罢，也不问众人同不同意，领着慕华央款步走到东上座，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事已至此，慕温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见人都已经到齐了，便宣布晚宴开始。
酒过三巡，气氛便散开了，不似一开始的时候那般严肃，众人便开始各自闲谈。
萧意楼和慕温涵谈了些所谓的朝堂之事，听得出来，慕温涵有意套萧意楼的话，却无奈都被萧意楼一一挡开了。
慕华央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想要敬酒却被萧意楼不着痕迹挡开的人，不由垂首挑眉一笑。
“你笑什么？”借着举杯饮酒的时候，萧意楼轻声问道。
慕华央压低声音道：“不瞒你，其实你能进得了慕门，所有人都是很惊讶的。”
“哦？”萧意楼淡淡一笑，“为何？”
第12章 宴上中毒
慕华央轻轻吐气，沉声道：“因为，原本爷爷的意思是不出手助任何人，他不想慕家的人再出兖州，给慕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提出谁能第一个进得了慕家大门便出手帮谁这样的条件，说白了，只不过是要你们各国之间自相残杀的一个借口罢了。”
萧意楼微微敛眉，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那你为何告诉我？”
慕华央笑道：“我说过我会报你的救命之恩，现在你已经进了慕门，我在想接下来他们会有怎样的打算，是如约出手相助大月，还是就此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
她对萧意楼微微挑眉一笑，萧意楼不由回笑，低声道：“如此说来，咱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顿了顿又道：“我真是低估了你。”
慕华央但笑不语，抬眼迅速瞥了一眼，复又垂下眼眸，神色微冷。
见状，萧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隐约感觉到这个印月阁内有不少目光朝着他和慕华央看来，而且其中有很多目光都是来意不善，看向慕华央的时候，带着或仇恨或嫉恨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