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央神色肃然,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是身为医者,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神医一族虽然已经隐匿两百年,可是其清名一直得以在世人间流传,不也正是因为你们救了很多人命,世人感念你们吗?这《冥行术》里记载的皆是治病救人的方法,而且有很多都是世人所不知晓的,如今神医一族抱着这样一本医书避世而居,不问世事,就如同一个瞎子关门闭户,在家里点灯,这真的有必要吗?如果能将这书中的医术告知世人,让更多人的人知晓哪些病症该如何救治,那这世间会有多少人因此而得救?”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垂首轻叹一声,摇头道:“娘,我知道,我们都并非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可是我还知道,如果真的能因为我的言行而救下了别人的命,我会很高兴,心情会很好。再者,这一次是因为萧意楼、祁连以及无绝及时察觉有人从中作梗,试图利用这本书挑起战乱,而果断地联手结束了这场三朝之战,可以后呢?谁又能保证,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如果下一次,所有人都是铁了心想要得到这本书,想要借这本书一统九州,那神医一族还打算要逃到哪里去?又能逃避多久?”
苍黎叹息道:“世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不管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都不会相信《冥行术》根本就不是什么一统九州的奇书。”
“那就把这本书给他们看看,让他们自己亲自看清楚,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华央挑眉,朗声道:“我相信,如果神医一族的先祖还在的话,也一定会答应的。”
苍黎狠狠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迟疑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道:“有件事,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听她的语气,华央直觉不妙,点点头道:“什么事?”
苍黎沉吟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抬眼一脸正色地看着华央,道:“其实,你手里的那本《冥行术》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冥行术》。”
华央一愣,怔了怔,侧身看了看身上的小包袱,狠狠蹙眉,“不是真的?”
苍黎颔首,“真正的《冥行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见了,那时候这本书是师父在保管着,书丢了之后,师父便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又翻阅了很多古籍,重新写了这本《冥行术》,由于这本书一直都是由特定的人保管,传到师父手中的时候,之前见过这本书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所以也没有人对此产生过怀疑,而在我们师兄妹四人中,便属我医术学得最好,除了念君,师父待我也最亲,所以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就连师兄都不知道。”
“怎么会……”华央愣了愣,“那……真正的《冥行术》……”
苍黎道:“也不能说这本书就完全是假的,而应该说,现在的这本只是原本其中的一部分,并不完整,书中原本不单单只有关于医术的记载,确实有一部分布阵的奇谈,只不过师父是个医者,当时并未能完全记下来,他只记住了医术的那一部分,所以……”
“所以,书不是假的,只是不完整。”
“没错,毕竟这本书但年并非是神医一族的人自己所作,而是与另一位谋士高人合著,他们合力助楼氏一统九州,留下了这本书。而今,我们若是要将此书公之于众,又如何说服世人去相信,仅凭着一本医书就能助楼氏统一九州?”
华央紧紧皱了皱眉,沉沉一叹,沉思了片刻,突然又轻声笑了出来,冲着苍黎挑了挑眉,“未见得没办法让他们相信,只要娘亲能说服神医一族的人,我自有办法。”
苍黎看着华央挑起的嘴角和眼角展露的得意笑意,骤然跟着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好,为娘尽力一试。”
四月天暖,气候晴好。
有传言,神医一族派出使者分别前往三朝,月中,三朝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致发出告示,道出《冥行术》真相。
原来当年传闻神医一族凭借《冥行术》这本奇书助楼氏一统九州并非传闻,只是并非如世人所知,这本书里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妖术或是兵法,而是因为当年战乱经年不停,很多地方都爆发了各种各样类似瘟疫的病症,传播得极为迅速,死亡率也极高,几乎等不及人们想到医治的法子,便连带着医者一起病死。而神医一族正是凭借着《冥行术》中所记载的医术,找到了抑制并根治病症的法子。
在那样的情况下,有治病的药便等于掌握了九州的命脉,楼氏便也因此而统一了九州。
关于楼氏统一九州的时候那一场几乎遍及整个九州的大瘟疫,很多书中都有记载,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也足以让人信服。
直到这时,九州众人才相信,原来一直在传言的得奇书可得天下的奇书,不过是一本治病救人的医书。
而今,神医一族为了证明这一切,也为了救助那些身患奇症的世人脱离苦海,决定将此书公示于众人,他们将此书抄了三本手抄本,分别送到了三朝,由三朝派人抄写,再分发到各自的百姓手中。
至此,奇书的谣传破碎,今后再也不可能有人借此掀起波澜。
第518章 尽归沉寂
“你竟然会想到这种方法。”风若宸抬眼看了看四面满山的花,弯眉浅浅一笑,“今后神医一族终于不用再为这件事担忧了。”
华央挑眉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年确实爆发了一场大瘟疫。”
风若宸摇头一笑,并不反驳她,“对了,下个月,如鸢和宁九就要成婚了。”
华央一愣,“成婚?如鸢和宁九?”
风若宸颔首道:“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如鸢行走在外,见识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总算是长大了些,而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宁九陪在她身边照顾她,保护她,你别看如鸢平日里对人态度不善、呼来喝去的,可是面对宁九的时候,她终究是有不同之处的,其实她一直都很在意宁九,只是以前太小孩子心性,根本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直到这一年,她和宁九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才幡然醒悟。”
顿了顿,他挑挑眉,笑道:“当然,也有可能她并没有真正懂什么感情,她依旧是个孩子,只是觉得习惯了宁九的陪伴,离不开他的保护,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她觉得她这样生活能幸福、能开心,这结果就是好的,不是吗?”
华央连连点头,“感情最重要的不就是在一起很开心,分开了很思念吗?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如鸢对宁九和别人不同,只是那时候我总觉得如鸢还小,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原来很多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风若宸道:“就像你和他。”
华央愣了一下,看了风若宸一眼,见他眸色清明和悦,又不由得浅浅笑开,点头道:“也许吧,毕竟我和他十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了,只可惜,有些记忆我已经忘了。”
风若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要勉强,说不定哪一天你自己突然就全都想起来了。”
华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道:“确实,万事皆不可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说罢,她冲风若宸摆摆手,“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我要的草药。”
风若宸抿唇点点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垂首轻叹一声,“明明那么想要打听他的消息,却偏又故作漠然。为何就不问问我,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来?”
又能怪谁?只能怪这两个人都是嘴比心硬的人。
六月,大月如鸢公主大婚,这是三朝之战结束之后,九州传出的第一个喜讯。
同年年底,大月风帝风萧逸立其弟风锦然为皇太弟,居东宫。
第二年春,风萧逸北巡,岂料在途径一片荒漠之时,突起风暴,最近的一个镇子几乎被沙尘彻底掩埋,而仁帝及其随行之人也消失无踪,大月上下哀声一片,然群臣不能无君。
四月末,皇太弟风锦然在昭王风万钧及群臣的拥立下继位为皇,称瑞帝,改元启和。
众人心中皆明,风锦然这是取“仁瑞”之顺,因先帝之仁德而得如今的瑞应。
华央站在山丘上放眼望去,嘴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笑意,满山的花草丛林,鸟语花香,犹如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与她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同,也与她之前所想象的不同,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才明白,难怪神医一族会避居在此这么多年也不想离开。
来了这里一年多,几乎所有地方她都跑了个遍,对这里的地形早已是轻车熟路。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她顺着一条小道去采药,现在药是采到了,而她竟然会迷路了。
举目四望,四周的一切看起来都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她很确定,自己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日已落西山,天色也渐渐变得昏暗,华央找了一圈,终于远远地看到一道紧闭的大门。
说来,那里更像是一座古城,一座城门紧闭的古城,华央一见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只觉这种感觉越发熟悉。
她摇头轻叹一声,转身想要离开,走出两步有迟疑了,回身看了看,略一沉吟,深吸一口气,终是又回身,快步走到城门前,用力敲了敲门,良久,无人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