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用力握了握拳,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大为悲愤的事情。
风万钧面色沉冷,点头道:“继续说,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那人咬了咬牙,继续道:“那位将军被处死之后,军中便出现了骚动和混乱,开始有人散播谣言说,连将军是通敌卖国的叛臣,竟然为了维护邱凉族的兵马,而杀了自己的军中兄弟,一时间,军中形成了两派,一队人相信连将军,一队人则一口咬定连将军是叛将,局势僵持,行程便耽搁下来。后来连将军出面,在众人面前立下毒誓,若他是通敌卖国的叛臣,等回京之后,宁愿接受千刀万剐之刑,而眼下尽快回京复命才是最重要的。众人一想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先回京,结果……结果就在外面启程的前一天夜里,朱将军领着那一队兵马突然杀回,不仅如此,他们还带着另一对人马,我们的人早已经人心涣散,一盘散沙,此时人数有远不及敌方,最终……最终坚持跟随连将军的兄弟,几乎全都被杀。他们最先就是从我们这些人下手,大有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让我们无法通传消息之意,兄弟们也确实死伤惨重,便是有些没有立刻死掉,后来因为失血过多、重伤不治而死……”
“那你呢?”风万钧紧紧皱眉,“你是连将军身边的人,你应该是他们的目标才是,为何独独就你一人活了下来?”
那人哽咽了一声,“那天晚上轮到我给将军之夜,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困得厉害,就到河边去洗把脸,顺便小解,结果就在我离开的时候,营中便出事了……我胆小,而且那时候敌军来势迅猛,我们的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了,我便悄悄潜入了河中,躲在岸边的草丛下面,一直等到天大亮,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我……我才敢露面,结果发现……”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而是对着两人俯下身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那懊悔而后愧疚的情绪,两人都能感受得到,毕竟是一同经历生死的兄弟,而今却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偏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人比风万钧更能体会那种心情。
正也因此,他才难得没有发那么大的火,而是起身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沉声道:“你没有做错,也多亏你没有出去,若是连你也出了事,那……那连将军身边知道真相的所有人都死了,就没有人把这一切告知本王了。”
闻言,那人顿然哭出声来,刚刚站起来便又跪了下去,捶足顿胸,痛苦不已。
曹持在一旁看着,心下一阵颤抖,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其中另有蹊跷,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没想到;连将军竟然就是这么被害死的……
再看风万钧和风若宸的神色,两人确实因为那人的话而恼怒不已,尤其是风万钧,那种阴鸷冷厉的眼神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明明是夏天,曹持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正沉思之时,突然只听风若宸开口问道:“那你为何,直到今日才出现,将这一切都说出来?”
那人抬头道:“不是末将不愿说,而是不敢……之前关于连将军的事,但凡提起,几乎所有人都说连将军是叛将,说是他害了大月的将士,末将害怕,若是那时候我站出来说出真相,有人杀我灭口事小,真相不能大白于天下、不能还连将军的清白与公道才事大,所以我不敢……直到这两天,末将听闻辅政王醒来了,一直在追查连将军的事,末将这才决定到宸王宫来找辅政王,把末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闻言,风若宸微微颔首,道:“所幸一切都还不晚,你的话对本王很有帮助,相信对于洗清连将军的冤屈也大有帮助,这几日你便在宸王宫住下,等刑部和大理寺那边整理好了材料,本王会亲自主审此事,届时自会提你上堂问话,你可愿?”
“末将愿意!”那人用力点着头,满脸期许。
“好。”风若宸颔首吗,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带他下去好好休息,找个大夫替他把伤口处理一下。”
闻言,那人对着风若宸深深行了一礼,这才随着下人出了门去。
直到目送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两人这才轻叹一声,收回目光,只听风万钧道:“大哥,你觉得他所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假不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拼尽全力逃回来告诉我们。”风若宸轻叹一声,道:“我只是在想,他口中的那位朱将军会是何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想要还连将军一个清白就容易多了。”
“没错。”风万钧用力点头,“大哥放心,我等会儿便派人去查这个人,但凡朝中记录在册的朱姓将军全都找出来,再一一盘查,想要找到那个人,应该不会太难。”
“也许,两位王爷不用这般麻烦。”一直站在一旁的曹持终于忍不住开口。
闻言,两人齐齐将目光向他投来,似乎这才回过神来他还在,风若宸问道:“此言何意?”
曹持看着两人,深吸一口气道:“微臣……或许知道这个朱将军是谁。”
第358章 连家正名
“你说什么?”两人齐齐一愣,相视一眼,而后怔怔地看着曹持。
曹持上前来,深吸一口气,道:“微臣以前,似乎挺景晟提起过一个姓朱的将军。”
风万钧道:“说来听听,是何许人。”
曹持伸手指了指,“眼下那人应正在……冀州的方向……”
说着,他突然跪了下去,对着两人深深行了一礼,道:“微臣有事禀报!”
风若宸看了风万钧一眼,淡淡道:“说。”
“微臣要弹劾前丞相大人景晟私下里培植杀手,谋害朝廷命官……”
六月中旬,天气正值暑热,连朔之女连千月手举万民请愿书跪于宸王宫外,为其父喊冤,辅政王下令,连朔谋反一案重审,其亲自主审,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协助。
此案从一大早开审,期间证人进进出出换了好几拨,证物亦是不停地被送入堂内,一直到了天色黯沉方才结束。
“嘶……”华央一声轻呼,下意识地推开萧意楼的手,“太苦了,不喝了。”
“不行。”萧意楼沉着脸色摇了摇头,“不喝完你的伤怎么能尽快好起来?这可是苍黎前辈亲自为你熬的,就这么一口了,来。”
华央虽然极不情愿,可是一想到是苍黎亲自熬的,又不忍心就这么倒了,只能硬着头破喝完,而后苦的直摇头。
萧意楼满意一笑,回身从案上拿起一包梅子递到她面前,道:“解解味儿。”
华央一愣,“你哪来的?”
萧意楼道:“这几日你吃药越来越不规矩了,我就知道你是嫌这药苦,前辈的药我的服过的,我知道有多苦。”
说着,他伸手沾着碗里残留的药汁舔了一下,摇摇头道:“比我那么时候服的药好多了,她应该已经努力给你解苦了。”
华央看得眼睛都直了,而后无奈地摇摇头道,“你话还没说完呢,大哥他们找到了那个朱将军了吗?”
萧意楼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在她床边坐下,点点头道:“根据那个副将和曹持的话,昭王当即派了人前往,那位朱将军得知了景家的事情,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逃走,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把他的事情查不出,万一没查到,自己这一跑无异于不打自招,可是若不跑,又等于是在坐以待毙,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昭王的人便到了。不仅如此,因为有了曹持的指正,昭王还将此行暗中前往意图刺杀杜忻的人也一并挖了出来。”
“那就好了,斩草要除根才行。”
萧意楼侧身瞥了她一眼,幽幽笑道:“放心,这一次谁都没有要手软的意思。”
“对了,你方才说那些密函都是假的,是不是千月发现了什么?”
萧意楼颔首道:“其实,不得不承认,那些密函的字迹当真与连将军的字迹相差无几,一开始的时候,就连千月自己都被蒙住了,看了许久,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难道是有什么字有特殊的写法?”
“千月的千。”萧意楼在华央手心里写了一个“千”字,顿了顿又道:“千月把以前连将军的手写本找了出来,找到了里面的千字,因为这个字的她的名字,连将军写了很多遍,虽然不能保证每一个字都写得一模一样,可是不管用哪一种字体写来,那个千字都有一个特殊的地方,便是中间那一竖的末端,那里带着一个很小的勾,若是不熟悉连将军的人第一次看到,恐会认成了‘于’字,那个人模仿连将军的字体,上面的那一撇是模仿对了,可是下面的那一个小勾却忽略了。密函中提到了‘千万不可将此事泄露出去’,就是那个千字出卖了挑眉。”
听到这里,华央不由深吸一口气,“他们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想要陷害连将军,却没想到最后毁在了这么一点的小细节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故人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的。”萧意楼说着伸出手,接过华央手中没有吃完的梅子重新包好,放到了床头的桌案上,“此番杜忻前往查明此事的时候,将当初给朱将军一行人做服饰的几位掌柜都带了回来,他们一致指正,当初前去要求做衣服的人就是朱将军身边的人,如此一来,他的想要抵赖,也赖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