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萧意楼已然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拿定了主意。”
华央抿抿唇道:“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这是眼下唯一一个既有把保全他的性命,又能掌控住他的法子,这是一个机会,错过了这次,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这么理所应当地将他困在宫中。”
说罢,她朝萧意楼看去,“你那么聪明,不可能看不明白。”
萧意楼沉吟良久,淡淡问道:“你这么做,最终的目的是救他,还是困他?”
华央道:“兼而有之。”
言毕,突然觉得萧意楼话中有话,不由沉沉看了他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萧意楼浅笑着摇摇头,“随口问问。”
说着,他转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喃喃道:“又下雪了。”
华央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了声“是吗”,而后便抬脚走出殿门,伸出手,正好有一片雪落在手心里,转瞬即化。
“呵呵……”华央轻轻笑了笑,“没想到这时候了还会下雪。”
萧意楼跟着走上来,道:“相对而言,风州还算偏北,这里的雪大约要到正月末才彻底消散。”
华央道:“兖州的雪至少要到三月份左右,若是遇上大寒气候,恐会延续到四月,可是一转眼,风雪消散之后,便是百花竟放,这中间几乎都没有从冬天向春夏过度的时间。”
她回身看了萧意楼一眼,笑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回去看看。”
萧意楼稍稍愣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华央,华央自己也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自己方才所说的话,而后垂首自嘲一笑,“瞧我,莫说是你了,就连我自己现在都未见得能回得去了。”
她轻轻挥了挥手,淡笑道:“也罢,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眼下先处理好面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萧意楼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你想回去吗?”
华央摇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等找到母亲,我想带她一起回去。”说着,她侧身冲萧意楼弯眉一笑,“今后,还望萧将军在武功上不吝赐教,等事情完成之后,我也好去闯荡江湖。”
萧意楼紧紧抿了抿唇,脸色有些沉凝,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他抬头看了看,“你早点休息。”
而后,他对着华央微微欠身致意,抬脚朝着外面走去。
“萧意楼。”华央在身后冷不防地喊了一声,萧意楼停下脚步回身看她,她便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萧意楼淡淡一笑,摇摇头,“放心,我没事,好好歇着吧。”
华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定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却挤不出一丝笑意来。
直觉告诉她,萧意楼有心事,而且能让他存在心里难以掩藏的,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可是,究竟是什么?会和她有关吗?今天晚上,冷漠到让人疑惑的他,真的是那天夜里想尽一切办法帮她助她、不惜耗损内力护她心脉的那个人吗?
初八一早,仁帝的旨意传遍在京以及周边大小京官的府邸,道新皇回朝,诸事不具,加之辅政王遭人下毒谋害,事关国事,兹事体大,遂命诸臣十一回朝述职,任何人不得缺席,除非有万不得已的苦衷,可奏表陈情,另加对待。
旨意传来,诸臣喜忧参半,各有心思。
而到了午时,有一道消息从宫中传出,辅政王是在宸王宫遭人下毒,而到现在下毒之人尚未查明,敌在暗,随时可能再次动手,仁帝念及手足之情,不忍辅政王再遭毒手,所以下令将辅政王接入宫中,并安排了忌先生以及太医令康闲等人为其诊治。
“呵!如此一来,丞相府那边该热闹了。”连千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身侧的风万钧淡淡一笑道。
风万钧一手负后,一手伸出替连千月挡开面前的花枝,弯了眉角,道:“听闻,消息刚一传出,景相便入宫请求面圣,可是被皇上以事务繁忙为由挡了回来,看来皇上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和景家对着来。”
连千月抿了抿唇,稍稍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眼下这位皇上……是何人?”
风万钧脚步停了一下,侧身看了她一眼,道:“一个朋友,一个……本不该被牵涉进来、而今尽心尽力助我的朋友。”
“是……帮助你去查明当年的真相吗?”连千月神色了然,轻轻吐气,“我指的是,萧逸太子……”
“千月。”风万钧打断了她,垂首想了想,拧眉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密切监视着宸王宫和丞相府的人,你一直都在努力找出点什么证据,可是你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就算大哥那边不会动你,可是不代表丞相府那边……”
“你放心,他们不敢动我。”连千月说着轻轻笑了笑,“尤其是现在,就更加不敢了。我连家与昭王若联手,这兵力怎么也能拿下半个大月了。”
“千月!”风万钧下意识地上前捂住她的嘴,而后四下里扫了一眼,沉声道:“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连家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他紧张的神色,连千月不由低下头去轻轻笑出声来,推开他的手,道:“放心,我有分寸,这是在连府,没有外人,不会有事。”
而后,她抬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想了想,轻声问道:“有件事,我一直都很想问你。”
风万钧点头,“你说。”
连千月道:“我知道,一直以来辅政王都待你至亲,尤其是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的兄弟姐妹越来越少了,他开始顾念起这份手足之情,又或是因为别的原因,总之他待你是真心真意,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好大哥。不过……”
连千月顿了顿,看向风万钧的眼神渐渐沉了下去,“我还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当年你和萧逸太子兄弟感情那么好,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宫变之事发生之后,纵然辅政王有心与你拉近关系,你却一直请命出征以回避,想来你心里是存有芥蒂的。而今,你知道萧逸太子还活着,他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你,等着你替他查明一切,甚至是夺回一切……一面是待你至亲的大哥,一面是自幼相伴的四哥,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风万钧结结实实怔了一下,而后轻轻松开扶着连千月的手,缓缓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大哥他……对我很好,除了四哥,便是大哥待我最亲,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一向都不喜欢表露出来罢了。所以,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我希望看到他好……近来看到他接二连三中毒、吐血、昏迷,我会担心,会煎熬,会怕他出什么事,可是……”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飘忽,“可是人做错了事就该认,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不应该牵扯上自己的长辈与手足,如今四哥还在也好,不在也罢,我都会尽我全力去查明真相,去还四哥以及宁家一个说法和公道,这是不可推卸的,是应该的。”
他突然停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戚戚一笑,摇了摇头,“是不是听来觉得很可笑?身在帝王之家,又说什么公道?这里向来都是成王败寇,谁是高高在上的胜者,谁说的话就算数……”
一双柔和细腻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而后她柔声道:“万钧,你没有做错,你说的对,错了就该认,不管他是谁。”
说着,她仰头轻叹一声,“虽然听来有些荒唐,但是我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终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一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第215章 降为七品
正月十一,年假提前五天结束,在京中的百官回朝述职,一大清早,宣政殿外面就站了很多人,华央见到他们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一次会来这么多的人。
一番礼毕,士季安看了华央一眼,以眼神询问了什么,只见华央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听士季安朗声道:“辅政王因身体染恙,近来恐无法上朝处理事务,诸位大人若有何疑虑之处,可至丞相大人处询问,或者奏请皇上。”
闻言,众人的目光“唰”地落在景晟身上,景晟显然万万没有料到华央会让士季安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暗暗吃了一惊,看着众人满是疑惑和猜忌的眼神,心下不由堵着一口气,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抬爱了,臣何德何能……”
“景相身居丞相之位,自然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华央冷不丁地出声,打断了景晟,淡淡道:“朕初回朝,许是对景相还不算太了解,但是朕相信,既然大哥如此信任景相,那景相一定有他人所不能的地方,朕等着看景相给朕一个惊喜。”
“这……”景晟神色有些犹豫和复杂,迟疑着看了看身边的众人。
“怎么?”华央挑了挑眉,“景相这是……不愿为朕做事?”
“臣不敢。”景晟连忙垂首,“臣只是觉得皇上身边人才辈出,且皇上自己就是位明君,日理万机,事事亲躬,臣只怕臣所做的事未能如皇上所愿,所以臣……”
“所以景相这是……不想接手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