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起来,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那些宫所内部的细致模样。
风如鸢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撅了噘嘴道:“我把我能去的地方都细致画下来了,可是四哥你也知道,这里毕竟是皇宫,很多地方我只能在外面看看,根本就进不去,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里面长得什么样儿,也就没画出来,就用这个小方格代替了。”
华央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很好,这已经很好了,看来这些年过去,你这过目不忘的本领真的还有丢掉。”
“那是自然。”风如鸢神色颇有些得意,“等哪天四哥得空,你亲自带着我到这些地方去走走,看一看四周情况,等回来了我还能画个更细致的。”
“好……”华央笑着点头,眼底有对风如鸢的宠溺之色,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很喜欢这个不谙世事、单纯善良的十三妹,“等有空了,朕一定会亲自带你去四处看看。”
而后她垂首,看着手中的那份地图,诡谲一笑。
宫门处,从宫里出来的徐平与候在外面的下人说了些什么,正要上车,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喊:“徐大人。”
回身一看,来人正是康闲,便呵呵一笑,道:“哟,康大人也还在忙着呢。”
“可不吗?”康闲摊手呵呵一笑,“这年终了,六部忙着盘点清算,太医局也不能闲着呀,这不,这几天一直忙着清点药物,盘点领用情况,倒是徐大人你近来可悠闲了。”
徐平垂首轻叹一声,摇摇头道:“何来悠闲?老夫受命督促六部相互协查,也是片刻不闲呐,这不查不知道,一番查下来才发现是漏洞百出,而且……”
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拉着康闲往外走去,压低声音道:“两个有问题的都是和景相那边有关,你说老夫这……唉!对了康大人,老夫还有些事情想要向康大人请教,今年年初萧将军东行以及不久前昭王殿下南海平寇时,这草药补给一事,你们太医局那边当时应该是有记录的吧。”
“哟,正巧,今儿上午刚刚盘清,就在手上呢,徐大人你看看。”康闲说着回身从下人手中接过一本手札,打开翻了翻,指着其中某处道:“这里是年初萧将军出行时的配备和补给……这边是昭王殿下南海平寇时的,徐大人若有需要,稍后下官让人把这两部分抄一份给您送到府上去。”
徐平的脸色不大好,点了点头道:“康大人有心了,多谢。不过,就算不用看完全部,老夫这心里也大概有个数了,这配备补给……”
他没有把话说完,语气却不大好,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康闲见了不由面露疑色,试探性地问道:“怎么?难道是户部那边……”
徐平轻轻挥了挥手,沉叹一声,“皇上发现户部的清单有问题,特命老夫再细查一番,等查出了结果,老夫一定会好生谢过康大人,只是现在尚不能与康大人说太多。”
“无碍……”康闲笑着摇摇头道:“下官也就是随口一问,徐大人莫要记在心上。您是皇上身边的得力老臣,如今皇上回朝不久,很多事情还得要靠徐大人这样清正廉明的老臣多帮帮,自然是事务繁忙。即使如此,那下官就不耽搁了,这赶紧着回去把详单炒好给您送去。”
“好。”徐平连连点头,“有劳康大人了,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与康闲作了一揖,上了马车离去。
身后,康闲直到目送着他离开了,这才不紧不慢地上了马车,轻声道:“先回府,不用进门,直接绕去天策府。”
“是。”车夫应了一声,一扬鞭子喝了一声,马车便缓缓离去了。
“户部……”兰亭内传出萧意楼似笑非笑的声音,“前些天她刚刚跟我提过此事,现在就已经动手了,速度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康闲点点头,“看来将军早就知道了。”
“嗯。”萧意楼轻轻应了一声,端起杯盏送到嘴边,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她让徐平去查这件事?”
“听说,似乎与大理寺也搭边儿。”
闻言,萧意楼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呵一声,“借刀杀人。”
第180章 将军谢礼
康闲皱眉想了想,惶然道:“是了,这大理寺卿陈叶舟可不是省油的灯,早就传他和赖安多有不合,若让他参与此事,哪怕只是秉公办理,届时都会让赖安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疑惑,“说来,这些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她和赖安也不是很熟,怎么会……”
“你忘了,景晟带人到天策府见她的那天,赖安帮着景晟说了几句话,估计那会儿她就已经把人记下了。女人啊,平日里再怎么冷静机智大气,可私下里也还是会有自己的小心思,面对自己讨厌的人,自己又有权势在手,更光明正大、理所应当,你觉得她会放过赖安吗?”
听他这么一说,康闲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门外的卓素也跟着乐得笑呵呵。
“尽管如此,老夫还是觉得她很聪明,也很有谋略,最重要的是,真性情……”康闲说着看了萧意楼一眼,后面有些话没有说完,笑了笑道:“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利用有限的人脉,在宫中打探到这么多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意楼颔首,“所以,只要不影响大局,有些事情就由她去,她有分寸,不用我们事无巨细。”
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杜仲的伤怎么样了?”
康闲连连摆手,“他那哪是什么伤?说白了,就是自己耍无赖,赖着不起。你说这杜仲,眼睛也真够尖儿的,他谁不碰,偏偏就碰张玉尺这个大富商的车架上去了,人家是大门大户的生意人,祖上世代经商,讲究的就是名声和道义,碰上了杜仲这么个泼皮,也只能花钱消灾了。不然的话,就杜仲那张嘴,连朝廷他都不怕,辅政王都不奈他所何,这张玉尺又能拿他怎样?到时候他出去嘈嘈一番,难免会影响人家做生意。”
门外的卓素忍不住插嘴道:“那张玉尺不是吏部尚书上官瑜的连襟吗?他家这是有权又有钱啊,还怕一个泼皮无赖?”
康闲呵呵笑道:“这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杜仲早就被无声无息抓起来没影儿了,可偏得牵上的是上官瑜,那上官瑜是什么人?向来公正无私,出了这档子事,他不吭声就算是好的了,他若开口的话,定然是要张玉尺好生赔偿安抚。”
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开来。
卓素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哦……我说呢,京中那么多经商的有钱人,皇上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张玉尺,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道:“唉,这下好了,杜仲就在那儿躺一躺,嚎一嚎,这钱就到手了。”
康闲道:“也不见得,那手臂不是折了吗?想要完全复原估摸着得三五个月了。”
闻言,卓素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呵呵,连连道:“为了个酒肆,值了……”
萧意楼站在身后看着两人,抿唇浅浅笑着,想起当初华央说“碰瓷”时的狡黠神色,现在细细一想不由觉得她的思虑真是出乎他想象得周密,面面俱到,让人放心。
正说笑间,有下人匆匆而来,禀道:“将军,外面来了一队人,说是傅老将军府上的,前来拜谢忌先生。”
康闲不解地看了萧意楼一眼,萧意楼解释道:“忌先生现在名声在外,不少人想要向他求医。近来你太医局忙着年终盘查,傅老将军便请忌先生去给他的小孙子诊治,想来是孩子没事了,来送谢礼了。”
下人连连点头道:“正是。”
萧意楼道:“那就快去请忌先生到前厅。”
“是。”
萧意楼又转向康闲道:“一起去看看。”
康闲点点头,“自然要去看看,看看这位抢了老夫风头的忌先生得了多少谢礼,也好向他讨一些来。”
说罢,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前厅去了。
第五忌的住处离前厅较近些,先一步到了,萧意楼几人赶到时,只见他正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些礼盒,似是有话想说。
萧意楼收了笑意,上前来问道:“怎么?忌先生是不满意这些谢礼?”
第五忌摇头道:“岂敢?只是……”
他朝着其中一只礼盒瞥了一眼,萧意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盒子外边缘上画了一个很小的七瓣花,神色蓦地一沉,下意识地向第五忌看去。
顿了顿,他换出一副淡然神色,问送礼的那人道:“这谢礼……是从傅老将军府上出来的?”
那人连忙点头,“是……”
“中途可有耽搁,或者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
“这……小的们奉老将军的命令要尽快把谢礼送到,一路上都没敢耽搁没敢停下……”突然他话音一顿,“对了,小的想起来了,方才走到前面那条街的时候,有位老人家从我们旁边经过不小心摔了一下,小的就扶了他一把,稍稍停了一下,但是也就眨眼片刻间的功夫……萧将军,该不会是咱们耽搁了什么事儿吧?”
萧意楼摇摇头,“没有,本将随口问问。”说着看了第五忌一眼。
第五忌会意,上前笑了笑道:“傅老将军真是太客气了,这么贵重的礼老夫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