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让我因为你变成疯子,我不会杀你……”路俊林淡淡的,开始镇定了下来,道:“路遥一直说她能见鬼,我却不知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地狱,可是,你活着,生不如死的在临死之际活着,你才能尝到真正的地狱的滋味,饿吗?!痛苦吗?!无力吗?!这些全都是报应,是你应得的报应……”
路显荣发疯一般的叫了起来。刺耳的,恐怖的声音。
但不光身体,连精神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回光返照,才能清楚的说这么多的话。
可是他这一生,又留了一些什么给世人呢,徒有恨而已。
如果不是路俊林阻止,他若炸了洛阳,在史上只怕会成为一个疯皇。
若以此之名名流青史,也实为讽刺至极。
路俊林冷笑了一声,起了身,道:“世人会很快忘记你这个篡位的帝王,我会做的比你好,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你做不到,你做不到的,你再有心也做不到,路遥,路遥,她有条龙,你看到了吗?!哈哈哈……”路显荣报复的看着他的背影,道:“……她才是,她才是,你说有多可笑,一个公主,竟得龙神眷顾……她才是,怪不得你一直想留住她,原来如此……不说那条龙,以你的才能,能比得上路遥吗?!啊?那个丫头,是你的克星。克星!你终以此生,你都赢不过她。”
路俊林的脚步一顿。
“我诅咒你,诅咒你,江山不得,美人不顾,志向为泡影……”路显荣仿佛这才畅快了,哈哈笑道:“……我会看着你的,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顶峰,又坠向深渊,龙啊,龙……哈哈,若她不是路家血脉,路家的血脉早结束了……连天都不眷顾路家人,结束了,都会结束的……”
路俊林出来了,却终是没有再回应。
这些王公公全都听到了,他跪在他的脚边,瑟瑟发抖。
路俊林淡淡的道:“晚上好好守着,就在今晚了,若有消息,立即来回朕!”
“是,陛下……”王公公抖着声应了。
这对父子的对话,哪是亲人,是真正的仇人才能有的对话。
王公公看着路俊林走了,回头看了一眼大殿。
新帝登基,旧帝的时代是真正的谢幕了。
他会带着一切的秘密,所有的秘密,全部进到地底。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比秋去春来,还有树叶落地,更加残忍,一切都是因为天家向来不比寻常人家。亲情,真情都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路俊林枯坐在御书房里,灯光笼罩着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太监们不敢打扰他,明明今天是登基之日,为何陛下仿佛失去了什么,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半夜三更时分,路显荣突然咆哮起来,“……不要过来,你们这些贱民,这些鬼,滚开,滚开,朕是天子,别拿你们肮脏的身子碰朕……朕不是饿死鬼,不是,不是……”
王公公瑟瑟发着抖,直到路显荣断气,再无动静以后,他才进了来,将路显荣的眼皮给盖上了。
他眼睛发酸,有泪意,可他不敢落泪。
收拾好了一切,便亲自来了御书房,一路进来跪下来道:“陛下,太上皇崩了……”
路俊林似乎松了一口气,也像是吸了一口气,道:“准备发丧吧。”
咚,咚,咚……
全京城的百姓和官员都被钟声弄醒了,因为白天吉时,已经敲过一次,现在又敲了起来。
“是太皇太后还是太上皇?!”有官员吃惊的道。
“七十二声是太皇太后,八十一声是太上皇……”官员们默默的听着,一面细数着,一面加紧穿衣,要进宫准备丧事。
官太太们都也起了来,道:“老爷,穿孝衣,新帝刚登基,可别犯了忌讳,这样保守一些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孝了,怕新皇不高兴。”
“还是夫人想的周到,”官员心道,新帝与太上皇的关系可真是复杂。也不知道太上皇是怎么死的。
不过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太上皇回宫时,人就已经瘫了。
各位官员果然听到了八十一声,便忙不迭的准备进宫。
林公起了来,实在疲累,林太太道:“老爷才刚躺下,就……哎,怕是后面的日子更累更苦,都没时间休息了。”
“非常时期,也是无法呀,”林公道:“陛下信任,户部的事琐碎,除了我,还有谁能让陛下放心的用呢,毕竟涉及国库钱财,马上又要打仗,没钱可不成的,哎,太上皇的丧事,怕是又要破费良多。”
林太太道:“老爷也要小心身子。”
“知道了,你歇着吧,”林公道。
“哪能歇得着啊,少不得连夜起来,挂上国孝,一堆事呢……”林太太道:“京城上下,皆是如此。”
第569章 国丧
林公应了,匆匆的进了宫,宫门早已经大开了,宫人们都忙了起来,林公道:“陛下呢?!”
“在太后娘娘那儿……”宫人道:“娘娘听闻太上皇崩了,昏倒了,如今宣诏了太医正在诊治。”
林公忙忙的去了林太后的寝宫,一见宫中内外皆是兵荒马乱的,果然乱糟糟的。
路俊林有些疲累的候在一旁,林公上前道:“陛下,太后娘娘如何了?!”
“母后对父皇情深,一时接受不了,昏倒了,”路俊林道:“她还不习惯,得要慢慢接受现实。”
“是。”林公道:“臣去操办丧事,只是不知可要大办?!”
“按国制办,”路俊林道:“帝王之尊,国库再穷,也不能省。”
“是。”林公应了。
“传朕旨意,太上皇停灵八十一天,做八十一天功德法事,并大赦天下,施德于民。”路俊林道。
“遵旨!”林公应着,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见苍白的很,但还是活着的,便也匆匆的去操办国丧了。
太医道:“娘娘急火攻心,才致昏迷,臣已放了针炙,再以药香熏之,定能很快苏醒,还请陛下莫要担忧。”
路俊林道:“尽快施救!”
太医道:“是。”
很快太后就醒了,她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心中悲切之余,眼泪就落下来了。看到路俊林,却是扭过了头。
太医松了一口气,路俊林一挥手,全都退出去了。
太后身边只有一个嬷嬷在,守着她。
路俊林也没赶她出去,只是坐到了太后榻侧,道:“母后,父皇着实是去了,母后还请接受现实。”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太后哽咽起来,眼泪直掉,突然拉住路俊林的手臂道:“你明明说过的,说会放过他,说尊他为太上皇,贻养天年,养在深宫的,他都已经瘫了,为何你还不肯放过他啊?!皇儿,你的心何时变得如此狠心的?!你父皇虽然,虽然……可是他不像你这样狠心的啊……”
路俊林的脸色沉了下来。
太后见他默认,更是气怒交加,无奈的抖着手,悲怒道:“我去看了他的遗体,他的腹中空空,你是,你是将他生生饿死的,才不到三日功夫,你就饿了他三日,皇儿,你何时变得如此狠辣的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都当了皇帝了,还不能容他吗?!”
“母后是早就疑心了,所以才去察看的?!”路俊林淡淡的道。
“从你不肯让他与我见面开始,我就疑心了……”太后道,“你是没有杀他,可他因你而死,皇儿,你就不内疚吗?!”
“你这么做,比见死不救更加狠毒,他活着,已对你没有半分妨碍,为什么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呢?!”太后哭道:“我爱了他一辈子,到最后连至死相守都得不到……”
太后差一点又要哭昏过去。
“母后只怕不知吧,父皇前去祭天时,在洛阳城中埋满了火药,如果不是儿子机智发现了,只怕现在被炸的尸骨无存的是我们母子,是整个洛阳……”路俊林道,“所以请恕儿子不能完成母后的心愿了。他非死不可。”
太后惊呆了,呆呆的看着路俊林,良久道:“可是,不是没炸吗?!”
路俊林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太后被这一眼竟然看的浑身发凉,连哭都忘了。
路俊林扯了扯嘴角,道:“去叫王大监来。”
王公公很快就来了,跪伏了下来,路俊林道:“太皇太后昏迷日久,至今未醒,你去,给太皇太后灌下一包汤药,也能永远的结束痛苦。既是要办国丧,不如一并办吧,也叫父皇他们母子团聚。”
王公公伏于地上,哪里敢小视新帝的狠心,恭敬的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