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宝山的身板壮实力气大,又有多年跟随队伍走南闯北的经验,和几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混在运粮的队伍中,倒也相安无事。押运官粮的官兵早有告诫,若真碰上劫匪,只需乖乖献出粮食,留得性命,就算任务无法完成,回去也就受几个月劳役之苦罢了。
到磨盘寨时,便和这帮劫匪遭遇了。
不知怎的,那些据说只抢粮食的劫匪突然暴起杀人,覃宝山等人奋起反抗,不但抢回了官粮,还冲上磨盘寨反抢了一把,将山寨洗劫一空。
这可是份大大的功劳!
等平安把官粮运到郡城,运粮官少不得将此事渲染一番,奏报上官。那时覃宝山正忙得脚不沾地,着急收购百姓手中的棉花,被运粮官找到时,便被他狠狠告诫了一番。
其中他着重提及的,就是这位朝廷派来的皇差李大人李纯潇。
这位李纯潇在许多年前,正是江枫郡的郡守。而他的曾祖父便是受他连累进了大狱而死,后来祖父也因此离世。小时候的他,可没少听祖母和三婶儿念叨此人,他想记不住都难!
覃宝山见到对方时,这位李大人身边陪同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李老。
可当时的他不过是跟随在运粮官身后的民役之一,多半未入这等贵人的眼。对方不认得他,他却记住了对方。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照你的意思,这位李纯潇还欠着覃家一份因果?”夏梓晴道。
“我那时不过才三四岁,哪里清楚。”
覃宝山摇摇头,又小声说道:“可族长肯定清楚。所以族长才和李老谈作坊之事,想来,对方也不会让覃家吃亏。毕竟有祖上留下来的余荫在。可,这位李纯潇却是太子一系。皇室年迈,而太子如今也年过半百,听说,还病得严重。几位王爷虎躯强健,也对那位置虎视眈眈……”
剩下的话,已经无须再说。
皇帝老儿老了,可太子也老了,而且还生了重病。几位王爷也想拼一拼。若覃家此刻站队太子一系,成了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太子等不到那一天……那等待覃家的,便是倾巢之危!
“你还记得当初,那位王大官人家的大公子登门拜访之事不?”
覃宝山又点了出来:“他之所以登门,其实也存了游说之心。他不仅来游说了我爹,还找了族长等人。”
记得,她怎会不记得!
夏梓晴当时就对王子珩登门,和老覃头、覃志诚等人关着房门商议什么好奇。
眼下听覃宝山这么一说,心头又沉重了几分。
“你是意思,这作坊不能和李老合作?”
“覃家已绑在李家的船上,想下船,何其艰难。”
覃宝山叹气:“只是,我在想,究竟要不要接受族长的好意,前往白鹿书院求学。”
第262章 覃宝山的成算
白鹿书院作为天朝四大书院之一,收取学子非常严格。
有李纯潇出面,覃宝山去白鹿书院求学的事儿估计可行。可那位的病情究竟如何,还能支撑多久,却是个未定之数。
“去,怎么不去。”
夏梓晴反倒笑了:“那位李老就算回去和李大人禀报,然后保送你去白鹿书院,中间也需要一段时日。咱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很多事。再说了,你眼下未有功名在身,想必那位李大人也不是多看重你,多半是你祖上的缘由,才多了两分照拂罢了。”
李纯潇心头不重视他,中间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覃宝山显然也明了夏梓晴话语中未尽之意,起身踱步片刻,又突然转身看来。
“罢了,自古富贵险中求。我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就该明白,我终究无法置身事外。再说了,或许我能力不够,连那道官门都无法叩开,又谈何将来。走一步看一步罢!”
“你就这么没出息,还没尝试呢,就退缩了。”
夏梓晴笑闹,又想起一件事儿:“嗳,今天我和族长提及让你入学之事,他似乎很吃惊呢。”
“他托人在衙门给我安排了县尉之职,只等我应下,走马上任。”
覃宝山之所以知道此事,只因族长所托之人求到了他朋友面前,他这位朋友好奇,便多嘴问了两句。
“咦,这倒不错嘛。”
夏梓晴笑得前仰后合。
这县尉一职,在后世被称为典史,也称为公安局长,负责城里的治安和破案之职,算是当下朝廷中最末等的小官儿,可却有实权在手,还容易捞银子。
覃宝山心中却明镜着。
这典史虽是官,可经由举荐做官,他的仕途也做到头了。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县令一职,估计终其一生也与他无缘。
族长安排这不大不小,却方便捞银子的官儿给他,也证明对方心里对他的定位。
他是打着让他继续祖辈的道路,让他辅佐嫡脉一系,为覃家添砖加瓦呢!
这一刻,夏梓晴才对覃家族长的本事,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奇了怪了,既然族长大人帮你捞一个小官这么容易,他自己怎么不……”
“也许,和他有关。”
覃宝山冲天上指了指:“族长身上并没有功名,倒是长房嫡子覃慕白在白鹿书院进学。其实,我不想接受族长的好意,中间也有顾念祖母想法的意思……”
当年祖父之所以会去世,也因嫡脉的关系。祖母对覃家嫡脉那边心中颇有微词,若不是为了他,祖母不会和嫡系一脉走得这般近。
“行,那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呀,这些事情我都不问了。”
夏梓晴放下心来。
她一直担心覃宝山不上进,可听他一番分析,才知道他心中早有成算。
她自己对这个世界也一知半解,还是不多废话了。
二人收拾好房间,才去了二老的房间。却得知二老早去了覃大力的新家那边,二人退了房,也急忙赶去。
第263章 覃志诚的算计
刘氏对夏梓晴和覃宝山早已怀恨在心。
尤其是这次,她听了覃珏瑛的挑唆,心头对夏梓晴的恨意更上了一个新台阶。
她早就打算好,要给夏梓晴好看,却被覃志诚阻止了。
“娘,等二弟的婚事完毕,志诚就要出门游学了,顺便准备来年的春闱。路上不安全,三弟……咳咳,山子身强力壮,有一把子好力气。若他肯陪同我前往,路上也会太平许多。你可千万莫要在此刻拖志诚的后腿。”
自己的娘是啥性子,覃志诚自然清楚,所以才有这番交代。
覃志诚恨夏梓晴吗?
答案自不用说。
那女人好像和他天生不对盘,每次一碰上她,他就没好果子吃。不但损失银钱,甚至还让他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尤其是上一回,他可是狠狠大出血了一次,才平息那帮小喽啰的怒火。
刘氏心中再是愤怒恼火,可想到志诚的前途,自然明白孰轻孰重。
“知道了。难不成你还担心我吃了他!”
刘氏歪坐在床头,脱了鞋把两条腿盘着坐,一双手也揣进了袖子里,依然冻得整个脸都是青白青白的。
为了省银子,昨晚刘氏不但没替亲朋安排歇息之处,就连她自己也在火炉旁守了一夜。深秋的夜,天一黑就降下浓雾,冻得人直打哆嗦。这不,她也感冒了。
“那哪儿能呢,志诚这不是担心耽误了来年的春闱嘛。”
覃志诚赶忙赔笑。
这才让刘氏满意了。
等纪氏和邱氏过来时,刘氏便迫不及待和二人说了此事。
邱氏一脸为难:“按理来说,都是同宗兄弟,志诚看得上我家宝山,我也不该推辞才是。可孩子前些天还说有事要出门,不如等我问过他最近是否有安排再说?”
刘氏和覃志诚一听这话,二人当即变了脸色。
覃志诚至从中了童生,便先后参加了两次州试,可惜都榜上无名。可这两次,都是覃宝山跟着他跑前跑后,他也习惯了事事都有覃宝山替他打理好,让他少费心。
眼下一听邱氏的话,当即拉长了脸:“三婶儿这般推脱,可是忘了志诚和山子乃是同胞……族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志诚高中,少不得提携山子一把。三婶儿今日之举,也不怕伤了我们兄弟间的和气?”
邱氏心中底气不足,怔在那不知该如何作答。
纪氏眼皮子一番,突然笑了几声。
“志诚啊,你这话,祖母听着咋就这么怪哩?你三婶儿不过是要问问山子的意思,毕竟大家都知道,二伢子成了亲,山子和晴儿的婚事也快了。你的事就重要,山子的终身大事就不重要了?”
纪氏早年没了丈夫,其后并未和长子覃富贵一起住,反而和小儿子住在了一块儿,其中的缘由,不乏小儿子聪明乖巧又孝顺、读书又好有关。奈何事与愿违,年纪轻轻早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