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梓晴再顾不得其它,把整个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依然不见那副画作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出了房间,朝骡车跑远的方向追去。
刚刚一出老覃家大门,覃宝山一行人正好回转。一看见他,覃宝山脸上立马带出一抹笑容来。
“晴子,你要去哪?”
夏梓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从一行人身旁跑过,朝骡车远去的方向狂奔。
她总算想明白了!
从昨晚见到覃志诚打趣,她心头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毕竟她才痛骂了覃志诚一番。
现在想一想,那覃志诚之所以会那般,多半是偷了画后离开,恰好自己和覃宝山回转,不得已,顾不得脏臭他躲在了沤肥堆那边。结果在无意中露了形迹,才会有后面的打趣。
居然敢偷姐的东西!
夏梓晴冷笑,姐看你是活腻了。
沿着骡车飞奔的方向,夏梓晴看了下周围的地形,并未顺着大道追,反而直接冲田野狂奔,走近路包抄。
她这般亡命狂奔,引得整个老覃家的人频频侧目!
覃宝山只微微一愣,也跟着追了上来。
“晴子,晴子!”
夏梓晴并没有回头,一路狂奔,爬上那座山头后,又急冲下山。奈何她到山脚时,骡车已经绕过了山道,远远奔去。
她并未就此放弃,再度抄近路爬山。
心头早就打定了主意,哪怕是追到县城,她也一定要把这幅画作追回来!
覃志诚高兴得很!
覃大力正坐在车辕上和赶车的大叔瞎侃,自己身旁的窦氏正低声哄着两个孩子,而他,忍不住暗中压了压自己怀里的画作,心头兴奋莫名。
昨儿他不过是打算看一眼就走,不料却有了这等意外之喜。这幅画作,他虽然没见过,可上面那清晰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几个大字,他还是看得明明白白!
“虢国夫人游春图”啊,即便他没见过,也没少听同窗和夫子等人提及过。
据说,这图早已失传,已经泯灭在历史长河里,还让恩师深以为憾。
更言,“朝闻之,夕死可矣!”
没想到,有一天这幅画作居然会落到他的手里!
即便这幅一副残图,也足以引得他疯狂。再不顾读书人的脸面,把画作“拿”了出来。
他抚摸着那幅画,就好像在抚摸美人儿的脸。
第103章 惊吓!
近来他一直在为开春后的府试着急。
他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当年能中秀才,委实有几分运气在内。
应试那年,恰逢发大水引发山洪,号舍漏雨,因此糊了不少人的卷宗。而他好运分到了一处角落处,却也因此躲过一劫,反而拿下了童生试。
这等好运,也是他一直以来沾沾自喜的缘由。做人嘛,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可好运总有用完的一天!
大月国建国几百年以来,内忧外患一直不断,朝廷官员消耗颇大。圣上仁心,打算增加一次恩科。在八月举行乡试,来年正月在州府举行府试,五月举行省试。
他已经是一名秀才,而参加府试需要有一名廪生担保,他早已打探好,曾担任枢密院编修的杨大人告老还乡,又在朝中很有威望。和今年的府试主考官的热门人选之一的文大人沾着亲。若能请他出面担保,在主考官面前挂上了号,想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一位廪生仅能担保五人,如何才能披荆斩棘拿下这个名额,正是他最近头疼的事儿!
他早有听闻,这位杨大人最爱名人字画,古玩真迹。可那些玩意儿,任凭哪样一沾上明日的边儿,那价格也远飞此刻的他所能承受得起的。
不曾想,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昨儿还在为银钱,为门路发愁,上天居然就把这幅残品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就是他覃志诚的运气!
他再顾不得这是在飞奔的马车上,也顾不得马车外驾车的老汉和在车外观景的覃大力,细细品鉴着这幅“虢国夫人游春图”,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再忍不住啧啧连声。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覃志诚啊!窦氏你瞧,你瞧瞧瞧瞧,这是老天的意思。老天爷也要成全我覃志诚啊…”
他一阵压抑的大笑。
窦氏搂着两个孩子瑟缩在一旁,瞧着仿若癫狂的覃志诚,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车厢外的覃大力微微回头,冷笑了两声,嘴边反而哼唱起那戏台上的词儿。
“哎呀呀呀…想我邱旺,幼读儒书,天资过人,诸子百家我无一不晓,诗词歌赋我门门皆精,学馆老师他夸我有七步成诗之才。堂上双亲盼我早作那改换门庭之人…”
伴随覃大力嘴里一阵怪腔怪调的说唱,骡车继续往前飞奔,也掩盖了车上覃志诚的大笑。
一辆骡车,心思迥异的几人全然未曾察觉,危险已然悄然降临。
覃志诚正捧着那残品画兴奋着,听得覃大力那五音不全的说唱,不由扬声呵斥了两句。
“行了行了,哪里去学来的调调,听得怪瘆人,平日搅了人的好兴致。歇了罢!”
骡车外的覃大力似乎没听见,那大吼声还在继续:“怎奈学生时运不佳,连科不弟名落孙山之外,又兼学生来习生财之道…”
这是存心找茬?
覃志诚脸色一沉,顺手将残画卷起,刚要伸手拉开车帘,外面的怪吼声突然停了下来。
他当即得意地一抖长襟:“哼,算你识相!”
可下一刻,车帘却被人从外面挑开。
他刚要张口呵斥,不等他说话,一道绝不应该在此处出现的身影猛不丁冒了出来。吓得他一个激灵站起。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104章 好不要脸
覃志诚用颤抖的手指着夏梓晴,出口的话语抖得语不成句,牙齿咯咯直响。
“你说呢?”
夏梓晴一脸冰寒,双眼牢牢锁定覃志诚,眼底寒光一闪。
覃志诚就觉得自己仿佛是那被虎豹锁定的猎物,冷汗止不住往下淌。
“你你你,你…想怎么样?”
“这话该姐问你才对。”
夏梓晴冷笑两声,随即把手一伸:“拿来!”
她追着骡车跑了一路,先后有两次都和骡车错身而过,是她契而不舍追来,一直到现在才追上,没拿到自己那幅画,又岂会善罢甘休。
“休想!”
覃志诚本能护住手中的那副“虢国夫人游春图”,将它牢牢藏在身后,半点要交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呵!这童生老爷果真不同,做起贼来,那可是一偷一个准儿。果然好不要脸!”
夏梓晴被气笑了!
冷冷挖苦几句,大手一伸,根本不管眼下几人正在飞奔的骡车内,一把抓住覃志诚随意一扯一摁,那道瘦弱的身躯便直接摔倒在车厢内,脸朝下撞上了车厢,疼得覃志诚大叫了一声。
早已被吓坏的窦氏惊叫!
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哇哇大哭,老大覃春晖一个飞扑扑到夏梓晴身上,一阵乱抓乱挠:“放开!你这个坏女人快放开我爹,我打,打死你这丑八怪!放开…”
夏梓晴对他这番胡搅蛮缠不予理会,反而顺势一个囫囵着把覃志诚翻转,直接夺下他手里的残画。
覃志诚死拽着不撒手,一脸苦大仇深的龇牙咧嘴,厉声怒吼!
“这是本老爷的,你休得抢走!你,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话,便拧着拳头飞扑过来。
夏梓晴如何会让他沾身?
她伸手顺着他扑上来的巧劲儿一拉一推一带,覃志诚哪里还站得稳,一个骨碌便从窗口跌了下去,滚落进路边的草丛里。
这般动静,那赶车的老汉早已吓坏了,哪还顾得赶车,赶忙停车逃得老远。
倒是坐在前头的覃大力,依然闭着眼用怪异的腔调高唱着那戏曲儿,“唉,怎奈学生时运不佳,连科不第啊,竟都成了名落深山之外。又兼学生呢,未习这个生财之道,倒效了那五员吹箫求乞于吴市也…”
夏梓晴蹙眉盯着抢回来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尤其是看见那边缘处被撕扯得缺了一个角,显得越发残破的缺口,轻叱一声卷起了画卷。
得,这下也省了她故意做残缺的工序了!
一抬头,对上了窦氏那双惊恐的双眼,她微微一撇嘴角:“你别怪我,要怪,就怪那为了抢我的画,连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的男人。偷那个字眼儿实在不好听。姐说出来都替他害臊!”
说完,她扒掉死赖在自己身上一阵扑打的覃春晖,掀开帘子钻出了车厢。
车厢外,覃大力依然闭着眼继续唱着:“且喜学生,生性谐趣,日每吟诗求食,虽则单食瓢饮于陋巷之中,然则人不堪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