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和邱氏对视一眼,也不说话,拔腿就往外跑。
乡下的生活很平静,有热闹看,一大群人朝覃家二房蜂拥而至。
也有人提出疑问:“不对吧,不是听说,那覃志诚早就高中了秀才吗?如今怎么又高中?”
当即便有知情者反驳:“什么高中了秀才?对方原本不过吊车尾中了童生,众人高看他一眼,这才叫他秀才老爷。他还真把自己当秀才了……”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此起彼伏,脚下步伐没停,纷纷涌向靠山村。
刚爬上斜坡,就看见一对穿着蓝底红色滚边统一服装的差役,正直奔覃家二房的方向,沿途一路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途中碰到不少村民,都一脸喜气洋洋的冲纪氏道喜。
“恭喜恭喜,你家二房的大孙子高中,你这做人祖母的可有福享啰!”
纪氏勉强笑了笑,赶忙还礼:“同喜,同喜!”
说完,又急匆匆赶往覃家二房。
覃家二房大门前。
由于二房最近落魄非常,村邻们躲着都还来不及,大门鲜少有人迹出入,台阶上已经长出了厚厚一层苔藓。今天突如其来的热闹,让这座死寂的小院,凭空注入了一抹生气。
差役敲门良久,才从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地回应声:“门、外……是……谁?”
“屋里有人吗,吱个声儿,我等是来报喜的,恭喜覃生高中了乙榜第八十名童生老爷!”
志诚中了?
屋里的老覃头勉强挪动身躯,赶忙起身出去应门。
至从覃宝山带着小豆丁离家之后,原本人丁兴旺的覃家二房早就变了模样。覃大力和孙氏假借着怀孕胎像不稳,二人直接呆在城里不回来了。偏偏覃珏瑛偷偷离家一直没回,刘氏怪罪到窦氏身上,对窦氏非打即骂。窦氏顶不住,一日借着赶圩去买盐,直接一去不回。家里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老两口了。
刘氏就是个嘴欠的,发现大家都跑了之后,更是哭天抹泪,把覃家祖宗十八代都翻过来调过去的咒骂了无数遍,却依然改变不了眼下的现状。
老覃头早就积荷在身,这一气,更是彻底瘫在了床上,吃喝拉撒也无法自理。不但地里彻底荒废了,连家里里里外外都指望着刘氏一人,更是把刘氏磋磨得越发尖酸刻薄。
她越是尖酸刻薄,村里人就越是躲她躲得远远地,到最后,自然就成了眼下这幅“屋前冷落车马稀”,“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了。
可如今,“突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喜报的人一来,上下几个村子的老老少少都围拢了过来,当真是“十年人事几番新,新老花旦别样红。”
蜂拥而至的人群,将覃家二房大门彻底拥堵。
众人的道贺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刘氏彻底懵了。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只会在家里横,真对上了前来报喜的差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还是在人们的提醒下,这才慌忙进门将中了风的老覃头搀扶出来。
老覃头哆哆嗦嗦,原本健硕的身板此刻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乌黑的头发也花白一片,满脸寒霜,再不复过去的健硕模样。
看着这样的二儿子,纪氏心里也很不好受。
“几位……请坐……”
老覃头囫囵着,努力把吐字咬清楚。
可嘴边的唾液还是不听使唤从嘴角滴落。
几位前来报喜的差役一见如此情况,估摸着也很难拿到啥赏钱,还是赏钱将喜报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捧着报喜的人送上的喜报,老覃头的手不住的抖抖抖。
“这……是中……秀才?”
可他的话,差役听不懂,还是刘氏在旁边拘谨的缩着脖子补充:“我家志诚不是早就中了秀才吗?老头子,你怕是说错了吧?”
“呲!——”
喜报的人没忍住,当即就喷了出来。
又见二老这寒掺模样,怕是连赏钱都拿不到一文,还累得他们一行人跑了这么老远来报喜,真是晦气!
当下再开口说话也毫不客气:“二老怕是没仔细听,咱们刚才喜报可是说了,覃相公是中了府试乙榜第八十名。今科不同于往常,皇上下令,命兰陵侯亲自督察,甲榜取了五人,乙榜一共就取了八十人。覃相公好运气,居然恰好就高中了榜末,实乃万幸之事!”
这话表面夸赞覃志诚高中,可一共就取了八十人,覃志诚挂榜末还妄想高中举人?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虽然没说出口,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倒嘘声。
让老覃头那张老脸也变了颜色,躲闪不已。
纪氏暗暗叹息,赶忙上前,取了银子打赏几位差役,这才让几人有了笑模样,道了声恭喜便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可之前来报信的壮小伙得意了。
“咋样,我就说嘛!我明明听见喜报的人说是志诚高中了,你们咋就听茬了,说是三伢子高中了呢?”
第785章 欢喜疯了
“可是我、我……”
那人一脸尴尬色,面对邱氏时,更是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他明明听得真真儿的,怎么就……
刘氏扬眉吐气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气,随着喜报传来而彻底变了样。
她红光满面,一脸嘚瑟的在一旁大吹特吹,旁边更有不少相邻贺喜,听得纪氏等人都替她臊得慌。
二老对视一眼,看着这里自己再插不上话,便打算离开。
不料,刘氏却拽上了二人。
“我老婆子早就说过,我家志诚是文曲星转世,是有大本事,有大学问的人。你们这些一个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着我覃家二房落魄了,就落井下石。这下知道来巴结来了?我告诉你,晚了!”
她得意洋洋地冲着纪氏和邱氏喷,满嘴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二老的脸上。
“刘氏,你不要太过份了!”
刘氏的态度,惹怒了邱氏,尤其是看见纪氏被她气得脸色发白时,就更是生气:“你是不是忘记了,刚才你打点那些报喜的差役的银子,也是娘拿出来的?娘给你银子,就成了巴结你?你这张脸,该有多大啊!居然这么和娘说话。”
“嘁!”
刘氏半点不在意邱氏,反而上前推攘着她:“我有让它拿银子吗?我有让她来这里吗?你不是早就说过,这没我这儿子和儿媳妇吗?如今看着我家志诚高中,又舔着脸靠上来装母慈子孝了?在我家老头子生病之时,你怎么没想到骨肉亲情,早干嘛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用指尖重重戳着邱氏的胸口,可把邱氏和纪氏都气得青白青白的。
“住口!你、你这个孽障!”
纪氏气得浑身都在抖:“我原本还想着,看在志诚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没成想,你居然蹬鼻子上脸……不稀罕我做娘的是吧?很好,我纪氏就是饿死出门去讨饭,也绝不会讨到你刘氏门口来。”
说着,她回头一把扯着邱氏的手:“走,这金贵地儿,咱们不沾。咱们走!”
“呸!惯会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刘氏得意洋洋。
却被手脚不灵敏的老覃头一棍子打到了后背上,疼得她当即一声大叫。
“我……打死……你……个,惹祸精……”
老覃头还想再打,却被刘氏反应过来躲开了,人一下子控制不住僵直的身体,摔倒在地。
刘氏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一撒泼,便铺到老覃头身上又抓又挠。
哭天抢地:“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刘氏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做牛做马,吃苦受累撑到现在,你居然还敢打我?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那扭打声呈一面倒的架势,把老覃头打得根本无法还手。
二老刚刚出了二房大门,就听见传来的厮打哭嚎声,二人并未回头,相携往回走。
可刚刚走出几步,便有一大群人围拢过来。
“哎哟!我就说找不见纪妹子,原来你来了这里。快快,你家宝山高中了,差役在你家门外等了很长时间了。就等着你们回去呢!”
“啥?你说谁中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家宝山高中了!快点儿……”
来人不由分说,拖着二老便急急回了家。
等到了覃家院子,果真看见有一大群人等在院坝上,还有一队前来报喜的差役。
二老迷迷糊糊被推到差役跟前,还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邱氏更是满脸心酸,赶忙勉强陪笑:“几位差役莫不是走错了道?这里是覃家三房,并非覃家二房。几位差大哥要给覃志诚报喜的话,还得往前走一段路……”
几名差役明显也有些懵。
为首那人赶忙上前朝纪氏抱拳:“敢问这位大娘,这里,可是覃相公覃宝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