荛二的话一落，旁边另有两名差役也连连点头。
“荛爷说得不错，就是和一名书生有关。”
“这么大的事，能和小小一个书生有关？”
“千里江提，毁于蚁穴。那覃生平时看起来也人模狗样的，做得事儿，可没半点读书人该有的样儿。”
说起此事，那名差役连连呸了两口，“呵，你们估计不知道，我可是听人说起。他呀，仗着自己家世好，不但在郡城吆五喝六，还在楚馆里包养了一个粉头。据说，还拿了银子替那粉头赎身。更放言说，等他高中，就要接那粉头进门做小。不料后来犯了大事儿，又把那粉头丢在了楚馆里。听说，那粉头的肚子都大了。”
“这等事儿不奇怪吧？”
夏梓晴倒见怪不怪，男人嘛！嘴上说得再好听，真有人自动贴上来时，也就看他定力够不够，能不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了。
“包养粉头是不奇怪，可若是他胆大妄为到，拿一副假画去蒙骗阅卷官之一的杨老大人呢？”
假画？
夏梓晴的心噗通噗通乱了节奏，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头升起。
福伯正在斟酒，闻言手不禁一抖，酒便洒进了热汤里，好在他及时又稳住了。
“这位书生姓甚名谁？”
“这个就不知道了，只听人说起，反正后来他也没好下场。杨老大人气不过，命人直接打断他的一双腿，连夜赶出了郡城。那书生好像是姓、姓秦。是姓秦吧？”
夸夸其谈的差役凑到荛二身旁询问。
从他一说话，荛二便闷头喝酒，一直没开口。
眼下被他问到，这才抬起头看了眼夏梓晴：“唔……是姓覃。”
姓秦？还是姓覃？
覃姓书生，难道和覃志诚有关？
难不成……
哦，天！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不是她画得那副画引发了这一波变故。
夏梓晴惊讶了。
她这只小小的蝴蝶，煽动了历史车轮的翅膀，带动了命运长河，滚动去了未知处，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震动，让她说点啥好哩？
“姓覃？这可是……”
那名差役后知后觉感觉不对，住了口，左看右看，双眼瞬间惊讶地瞪圆，又很快低下头一阵猛吃，连头也不抬。
众人都飞快对视一眼，没多说。
福伯见势不对，赶忙起身打着哈哈劝酒。
夏梓晴明了，这一出戏，多半是故意演给她看的。
若说旁人不知，她还信。可这些差役，对此类事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来源，说不清楚，她一个字都不信！
第419章 最后一块浮木
“几位大哥的故事说得真好。”
夏梓晴趁机上前帮忙传菜，一面说笑：“小女子身处偏远小山村，这些新鲜事儿还真没啥机会听到。不过，我身边也发生过一件好笑的事儿，今儿就说给几位听听，助助酒兴。”
她一脸悲愤，将覃志诚如何“借走”她祖传的一副画，又如何“借”走覃宝山借来的马，用自嘲的语气说了一遍。
当然，不该说的她半个字儿也没提及。
“几位差大哥，我就是一弱女子，那傍身之物，就是小女子的最后一块浮木。不怕几位笑话，为了这事儿，我可没少和宝山哥闹。宝山哥念及兄弟情义，总是让我忍。可这忍字头上有一把刀啊……”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
扭头在一边，哽咽得说不下去。
福伯赶忙劝着，又愤怒大骂：“你不要难过。说来，那覃志诚和他娘刘氏一样。若不是刘氏使坏，宝山这孩子会流落到此，会变成她覃家的孩子？”
“哦，听你这么说，莫非覃兄弟的身世还另有隐情？”
钱七急忙追问。
“可不是有隐情。”
福伯叹息不已：“若非当年刘氏动了邪念，拿自己早产的孩儿调换了宝山，宝山这么懂事的孩子，又岂会被刘氏这般磋磨……”
他说起覃宝山的身世来，又引得众人嘘叹不已。
见夏梓晴难过，几人一改来时的高傲和疏离，纷纷劝起她来。
“弟妹，为了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何苦这般，反而闹得你和覃兄弟淡了情分。”
“那些人整天之乎者也，自诩为孔子门生，却连自己的兄弟都欺负。更欺上瞒下，连累了无数人。这样的人，还算什么男人！”
说道酣处，更有人开始大骂覃志诚不是。
夏梓晴低着头，却并不说话。
荛二眸子闪了闪，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
覃志诚和覃宝山是兄弟，他就知道。
原本这次的事，起因不大，燎原的速度惊人，就连郡守大人也说了，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煽动，才使得失态发展成如今这般一发不可收拾。直至上达了天听。
当参奏的折子出现在御案，且不说上面如何震怒，如何要求立刻详加彻查，并派出钦差大臣督促此事，务必要严惩贪官，制止腐败。就说这么一来，已开试的恩科停下了，连带的，牵涉此案的大小官员纷纷落马，被收押监禁。
覃志诚是流枫城治下的书生，他的顶头上司刘县令也未能独善其身，被卷入其中。
荛二明白，这次，刘县令能平安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回来，这流枫城，怕是得换个父母官当当啰！
新官上任三把火。
谁知新来的县令如何，他们这些手下人，更各自寻找出路。
而他，也顺应形势，抱紧了县丞大人的膀子。至少在三五个月内，在朝廷派来下一任父母官之前，这县丞大人就是流枫城最大的官儿。
心中有了计较，他便放松下来，和大家一起喝酒。
第421章 做局
等覃宝山被石头带回来时，几个差役都喝得差不多了，醉醺醺说话直打哆嗦。
“怎么回事，晴儿？”
覃宝山和张扬航骑着马去送请柬，自然是哪条道近就走哪条道。
石头为了找到他们，可跑了不少冤枉路。
找不到人，石头失望往回走，没想走到村口，居然碰上了送完请柬回转的覃宝山二人。
夏梓晴摇摇头，拉他走到角落处，附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自然也没漏掉覃志诚引发的后果。
“你是说，大哥给杨老大人送残画之事，被捅到了皇帝面前？这……不是一件小事吗？”
覃宝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这种事，原本就是说它大就大，说它小，一笑而过也不难。想来，是有幕后推手在推动此事，所以才会闹得这么大。”
残画，而且还是一副假画。
哪怕这幅画是真画，真有人送给杨老大人，哪怕被皇帝知道了，估计也激不起什么浪花。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出了大贪官，皇帝也乐得睁一眼闭一眼。
要知道，眼下皇帝垂垂老矣，而太子多年抱恙，几位王爷虎视眈眈，各自为政。这场恩科，说白了，就是老迈的皇帝留给多年抱恙的太子的最后一笔人脉。
谁最不希望开这次恩科？
肯定不是老皇帝，也不是病重的太子，而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几位王爷！
“你咋知道这么多？”
夏梓晴瞪他。
“既然要入仕，眼下朝廷态势必须掌握。否则……”
覃宝山给了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这么说，这是几位王爷故意安排的局？”
“也许。”
是谁出了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肯定会百般阻扰恩科继续。直接出手阻扰不可行，可眼下的“拖”字诀，却不失为高招！
不但破解了老皇帝的安排的一招棋，还趁机将军，让老皇帝无暇他顾。
不得不说，这招实在是高！
几位差役来覃家，终究是奉了县丞大人的命令。
钱七找到覃宝山说起了来意，覃宝山自然表示理解。
只是也提出自己的想法，“钱大哥，你看这样。能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跟着进城，就让内子留在家里？你放心，若有事儿，就我一个人兜着，绝对不会连累你等。”
钱七不敢做主，回头和几人商议一番，便点了头。
覃宝山和几人离开时，并未说是去衙门，反倒是钱七主动站出来，说几人喝醉了，怕路上醉倒，让覃宝山送一送。
覃宝山自然应下，这才在一众人等欢快的目光中，跟着几位差役去了县城。
路上，荛二借着醉意，和覃宝山说着郡城发生的事儿。
“这事儿，你心头有数就成。旁得，大哥就不多说了。”钱七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
“有劳钱大哥照顾了。”
覃宝山有些腼腆：“上次在春风楼里，多亏了有你解围，我才能顺利离开。这次又劳烦诸位兄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