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儿臣也甚觉奇怪,遂不敢私做主张,便来禀告父皇知详。”
冲喜这个说法在民间流传已久,只是宫中还未曾出现冲喜的情况,所以尽管闻人楚青说的云淡风轻,在皇帝闻人存安的心里仍是掀起了一抹惊涛骇浪。
身居高位者,最忌讳的便是遭人诟病,尤其是受到天下人的议论。
若是让皇家子弟如平民百姓般为了冲喜而娶亲,不但是件极其没有身份的事情。
首先,冲喜便意味着娶亲的阵势越大越好,皇室娶亲本就应该举国欢庆,更何况是一个有封地的王爷呢。
再者说,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冲喜说白了就是将自家的女儿嫁过去当寡妇,这一辈子都将孤独终老,不得再嫁,而皇家娶亲定是不会选择平民或者身份地位不高的女儿的,而凡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员哪个不是对自己的女儿百般疼惜,指望着她们哪一天便能攀上高枝,顺带着自己的仕途能更进一步,谁愿意把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多年的女儿推入火坑,生生地毁了一个家族的前程呢。
所以,皇帝闻言非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倒是更加的眉头紧锁了。
“青儿,你倒是说说,这哪家的女儿来冲喜最为合适呢?”
闻人存安露出了老狐狸般的慈祥微笑,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了闻人楚青的手中。
闻人楚青似是早就料到了老皇帝会这般问,此时回答的不紧不慢。
“此事还是父皇定夺的好,兴许国师大人能为父皇分忧,毕竟,娶亲乃是大事儿,需合两个人的八字,八弟又是皇子,又与我国国家气运联系甚重。”
闻人楚青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这件事情你们不要问我,问了我也不说,这是你与国师八弟的事情。
不得不说,当今圣上对八弟这个孩儿还是很疼爱的。
闻人楚青的眼中闪过一抹自嘲。
望着闻人存安思忖的样子,知道一会儿定是要招国师前来密谈,他不便也不想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索性拱了拱手,说道:“儿臣已无他事禀告,若是父皇没有什么吩咐,儿臣就退安了。”
闻人存安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摆手让他退下了。
闻人楚青走出了御书房,望着高高的宫墙鳞次栉比的绵延了有数千里,一层一层的,数也数不清。
远处,一袭白衣的国师大人正踏风而来,步履从容不迫,一股的仙风道骨。
闻人楚青缓步下台阶,国师淡然地拾阶而上,两个人在身形交错的刹那,均是目不斜视。
国师安泽远颇受皇帝器重,对于整个南渊国来说地位十分尊崇,故而特被皇帝赐了金牌,见金牌者如朕亲临,也不用向任何人行跪拜之礼,甚至见到皇帝都不用行礼。
两个人背行了几步,皆不曾回头。
这两个容貌出众的男子皆是一身不凡。
国师面容清和,脸上带着几分淡淡地笑意,亲和间不显疏离,温润间高高在上地绝尘气质仍旧让人望而却步。
闻人楚青则是一副绝美的容颜,仿佛受尽了上天的宠爱,一眉一眼间毫无瑕疵可挑剔,清波流荡地眼眸中似是流动着寒泉之水,眸中尽是冷冽之色,眼眸流转间便是清冷不可靠近。
“世人都言太子美如画,可见者甚少,仅凭只言片语描绘的便是太子殿下天上有地上无,可见太子殿下果真是人如其言。”
不由得,国师慢慢地站住了脚步,不曾回头,却感觉到背后之人脚步猛然间一滞。
随后,抬起脚步,步履从容,不紧不慢,却为乱了节奏。
“所谓容颜,不过是上天垂怜,赐予的一副皮囊罢了,又何须在意。”
国师慢慢地转身,看着前面的人渐渐地远去。
眼中笑意一点一点的溢出眼眶。
随侍两旁的宫人额头皆是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忌讳的便是别人用美来夸赞他,上次有个官员的千金不知道天高地厚,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便一声惊呼地犯了他的忌讳。
“好美啊!”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据说此女子后来嫁给了一个风烛残年的退休老官员做了填房,没几年因为耐不住寂寞而与下人私奔,被抓回来打断了双腿,此时恐怕还被关在柴房里苟且度日吧。
一想到这里,他们的头不禁地又低了几分,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没有看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太子殿下看到了自己小命难保。
太子殿下不会朝国师下手,但是偌大的皇宫里少几个宫人根本没人发现的了。
不远处,太子闻人楚青紧紧地捏了捏拳头,脖子上青筋暴突,显示了他此时的愤怒。
从小到大,因为他这张过分柔美的容颜,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耻笑,那时候自己还小,那些个孩童更是不知深浅,这就算了,更令他难以忍受的便是那些宫中妇人对他的凌辱,思及此,他的眼中便浮现出一抹恨意。
虽然后来,等他长大后,有了太子的身份,再无任何人敢触碰他的逆鳞,而那些曾经对他造成伤害的人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不见。
呵,国师......
☆、第10章圣旨到
御书房中,皇帝与国师谈了许久许久。
期间,四皇子也进去了一趟,再次出来后,圣旨便跟着传到了宫外。
林府。
“圣旨到!”
一声高高的唱诺声响彻府邸,宫中太监的到来更是让这个府内内外外变得一片混乱。
皇帝身边的红人常生常公公冷眼看着这一幕。
怪不得礼部侍郎林清正一直得不到圣上的宠爱,且多年以来并无晋升的机会,呵,府中下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见到宫里的人居然不是井然有序地安排,反倒是像是遇到了什么大难要逃难似的慌作一团,一点儿素质都没有。
这也不能怪这些个下人没有见过世面,实在是林府除了当年皇帝封了林清正为礼部侍郎后赐了府邸下了圣旨后,这么多年来从未再有一次圣旨降临的机会,这些个下人们没有经过严密的训练,自然遇到事情首先便是慌作一团,六神无主,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便触了宫中人的霉头,身首异处。
“常公公,今儿个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来了呀,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不一会儿,礼部侍郎林清正一边疾走而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官袍官帽,生怕有哪一点儿不到位了,这个常公公在皇帝面前稍稍提上那么一句两句的,他的仕途恐怕算是要到此为止了。
“林侍郎您客气了,咱家奉陛下之命前来,还是先宣读圣旨吧。”
常生心里其实很是看不起林清正,对于他们这种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却一副假惺惺地样子就觉得不舒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清正带着一众家人下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之林侍郎之嫡女林子宁灵敏淑德仪庄太媛,出挑兰芝,温和周全,德行娴静,谨慎不亏。特此封为八王妃,钦此。”
“林大人,恭喜恭喜了,以后您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常生嘴里说着恭喜,心里却十分的不屑,不过是个冲喜的寡妇王妃罢了,虽然八王爷深得皇帝宠爱,可毕竟是个短命王爷,成不了什么气候。
“未来的八王妃呢?前来接旨啊。”常公公尖利地嗓子刺破了整片凝重的气息,更是刺的林清正等人心里均是一颤。
林清正不停地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几次三番的张了嘴,却又不敢开口。
他能正大光明的告诉皇帝,他的嫡女林子宁已经许配人家了吗?能说此时正因为自己作风不端正而被李府禁锢了吗?
很显然,他不敢。
不光是抗旨不尊,更是欺君之罪。
按照南宣国的惯例,任职官员子女的婚配必须由皇室出具婚书方可成亲,否则均视为以下罔上。
之前因为李天正为礼部尚书,林清正则身居礼部侍郎,所以,礼部基本上都是李天正说了算的,恐怕他们两个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子宁从未参加过皇家宴会,皇帝身居皇宫大院,也没有去大臣的府中走动的习惯,自然不甚清楚大臣的子女们都有谁,况且又有那么多大臣,每个大臣又会有许多子女,他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因此,林清正为了讨好李天正,便亲口许诺将自己的嫡女林子宁嫁与李家李绍晨为妾,顺便,扶正了家中的二房,正大光明地拿走林子宁的嫡女之位,不过在外林子宁仍旧是嫡女之身。
所以,林清正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对不喜欢的女儿会被御赐为王妃,还是赐给了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儿子。
不顾林清正的冷汗直冒,常公公冷冷地“嗯?”了一声,他又何曾不知道,官员的后院之争丝毫不逊色与皇帝的后宫。
不过,林清正毕竟是朝廷命官,常公公也不好公然为难与他,索性卖他个面子,给自己留上一丝余地。
“莫不是未来的八王妃身体不适,无法前来领旨?”
林清正能在官场上混迹多年,自然不是省油的灯,闻言便知道这常公公给了他一个活命的机会,急忙抓住,连声不迭地点头回道:“不瞒常公公的话,小女自幼身子骨就弱的很,前几日更是受到了惊吓,如今面色尽失,恐惊扰了常公公。”